第二十九章：泪落魂悲

心中思绪在细雪的宁寂下百转千回，但还未来得及思索更多，便被一声尖锐的惊呼扰乱。

“丞相……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模样还算清秀的侍女忽然间闯入书房内，来不及行礼，便声音颤抖的惊呼道，一片惨白的面色中，只余下惊慌失措。

“何事如此惊慌！”只是一瞬间，陆风辰就收敛了脸上所有的异色，皱眉看着那侍女，一脸不耐的说道，自己的难得的思绪被人打乱，让他有些不悦。

眼前侍女的面孔落在他冰冷的眼中，有几分熟悉，陆风辰顿时便认出了她的身份，乃是陆归渊身旁的贴身侍女之一。

陆风辰那冰冷不悦的面色，落在侍女眼中，让她顿时只觉得心寒似冰，惊恐之下，身体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她曾经亲眼见过陆风辰惩治犯错的下人，其残忍无情的手段，她至今心有余悸，而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侍女顿时“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倒在地，一边拼命的磕头，一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小姐，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

侍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觉得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如刀割一般锋利，不等她抬头，一股她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便揪着她的头发，毫不怜惜的将其一把提起！

“告诉本相，什么时候的事情！”

陆风辰注视这眼前满脸痛苦却不敢做出丝毫挣扎的侍女，怒火在心中几欲灼烧，但都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若非念及这侍女跟随渊儿也有好些年了，或许他早就将其一掌拍死了。

“大约半个时辰前，小姐说要一个人留在屋里静一静，便支走了所有下人，等到奴婢们再去的时候，小姐就不见了。”

侍女似乎也知道眼下乃是自己的生死关头，自己能否活下去，全在陆风辰一念之间，此刻吃痛之下，说话反倒是清晰了起来。

她在陆府待了不少年头了，深知陆风辰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丞相大人，奴婢伺候小姐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求丞相大人饶命……。”

整个陆府上下，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陆风辰对于陆归渊这个妹妹究竟是如何的宠溺，眼下因为她们的疏忽，却把陆归渊弄丢了。

陆风辰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

“半个时辰？”陆风辰沉吟片刻，随后厉声开口道，“传本相命令，全府上下，立刻派出所有人去寻找渊儿，务必将她安然无恙带回！”

若是放在以前，他尚且不会如此激动，但眼下正值他与萧寒轩争锋之际，他担心萧寒轩会为了压制他，再次剑走偏锋！

“至于你们……，”陆风辰说完，眼中满是嫌恶的望了侍女一眼，右手一挥间，将其狠狠的摔在一旁。

“念在你跟随渊儿多年的份上，本相暂时不杀你，但如果渊儿少了半根头发，你们临渊居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陆风辰眼中一片冰寒，大袖一甩，转身走出了书房，留下那早已经被吓得半死的侍女一脸呆滞的摔坐在地上。

驿馆内，在萧寒轩离去后，墨卿烟面色黯然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挥退了包括慕将离在内的所有人后，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了屋内。

智也好，谋也罢，满屋的悲伤下，墨卿烟难得没有去想那些烦心之事。

当那扇房门将她与外界隔绝之后，墨卿烟淡淡的扫了一眼有些空荡荡的屋子，脚步很沉很沉，寻了一处角落，悄无声息的靠着墙角坐下。

手臂轻轻环过蜷曲的双腿，她默默的将头低下，埋在青丝与衣襟交织的阴暗里，潸然泪下。

十年梦，忆物是人非；千里遥，思故亲魂悲！

滚烫的泪水渐渐浸透了衣衫，很暖，很寒……

“父皇，母后，大哥，如果烟儿现在就去九泉下与你们团聚相见，你们会责备我吗？”

心中的呢喃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回响，这一路腥风血雨，金戈铁马走来，她一直都咬紧牙关坚持着，为了最后的念想与痴惘。

但如今墨方天的逝去，让她已经很难再寻到一个足矣让自己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她累了，不过短短两月不到的时间，她就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乱世中的纷争，厌倦了生与死的挣扎。

她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其实可以选择逃避，无论是一死了之，还是悄然离去，或回到师傅的苍山安度余生，或隐姓埋名，如曾经的青玲一般，藏身青山绿水之中。

这些事情，对于她而言，并不困难。

然而她渴望着解脱，却又放不下心结。

自己曾经的誓言也好，墨逸轩临死前的遗愿也罢，这些都是她无法斩断的束缚，将她一圈一圈缠绕，紧紧的绑在这条天下家国的路上。

“或许，我终究应该活下去，仇恨与誓言，她都要用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完成！”

昏暗之中，那一张泪痕未干的脸颊上，各种五味杂陈的神色，最终化作了一潭苦涩下的坚定。

“云凰殿下，您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恭敬有序的敲门声打碎了满屋的悲伤与沉寂。

墨卿烟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净了脸上的泪痕，缓缓站起身子，将所有的情绪再次收敛于眼底，深埋在心中，随后正了正面色，冷声应道，“把那些东西都拿进来吧！”

她的脆弱，在这寒帝城中，不能被任何人看去。

房门顿时被人轻轻推开，门外细雪倒映的光芒刺得墨卿烟的双眼微微犯疼。

一名侍女端着一鼎不大的古铜香炉走进屋子，手中还握着几只香烛，见得墨卿烟示意后，侍女便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在桌上。

萧寒轩临走前提醒墨卿烟对于墨方天病逝一事最好保密，以静观其变，而墨卿烟也明白个中利弊，因此她只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祭拜墨方天的亡魂。

“云凰殿下，奴婢斗胆问一句，不知您让奴婢拿来这香炉，可是要焚香祈愿？”侍女摆放好香炉后，心中顿生好奇，轻声开口询问道。

在与墨卿烟接触这些时日里，整个驿馆内的侍女大都摸清楚了墨卿烟的脾性，知道这个来自东墨的公主几乎没有什么架子，性情也非常温和，因此她才敢把心中的疑惑说出。

墨卿烟闻言，摇了摇头，清澈的双目中，暗藏了诸多无奈，“并非祈愿，而是一种思念与寄托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侍女露出一丝明悟之色，在她看来，这鼎香炉或许是一种东墨国特有的祭祀礼节。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休息吧！”墨卿烟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香烛，一边轻声开口道。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侍女顿时便领会了墨卿烟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向着墨卿烟恭敬一拜后，便欲退下。

“等一下，”眼中侍女就要替墨卿烟掩上房门之时，墨卿烟却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再次叫住了侍女。

“云凰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的吗？”侍女一愣，开口询问道。

“你去庭院中寻那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就说我有事情询问她。”墨卿烟淡淡的开口道。

由于慕将离身份的特殊，因此这驿馆内的侍女，大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与真正的身份。

“遵命！”侍女点头应了一声，将房门轻轻掩上后，转身离去。

听见侍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墨卿烟才转身将香炉挪了一下位置，使得她能够刚好面朝窗外。

随后她把那几支香烛整齐的握着手中，缓缓点燃。

看着那升腾而起的袅袅烟雾，墨卿烟面色平静，深邃的目光里，渐渐覆上了一层虔诚的神色。

因为没有牌位，所以她只能祭拜父皇的在天之灵，希望这漫天的细雪，能够让九泉下的亲人，听见她思念的心声。

“烟儿不孝，没能保护好您，但烟儿在此发誓，无论害您的人是谁，我墨卿烟都会让其血债血偿！”

墨卿烟双手紧紧的捏这香烛，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其实对于墨卿烟突然的病逝，她心中早有了猜测，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说出这一番话，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心中的犹豫化为决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墨卿烟耳旁响起。

墨卿烟目光一凝，缓缓将手中的香烛插在香炉上后，转头望着轻掩的房门。

“咚，咚，咚，”敲门声如期而至，不等慕将离说话，墨卿烟便率先开口道，“进来吧！”

话语刚落，慕将离便推门走进屋子，冰冷的眼中有一丝急促之色，望着墨卿烟询问道，“不知云凰殿下唤我前来，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慕将离奉萧寒轩之命保护墨卿烟，方才有侍女说墨卿烟寻她相商，她便以为是墨卿烟提前猜测出了陆风辰接下来可能的行动，因此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身为暗卫统领之一，我想对于暗卫的一些事情，你定然是了如指掌，因此我想询问一下，你们暗卫在寒帝城中，究竟有多少人手？”

墨卿烟面色平静的开口道，仿佛自己询问的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慕将离听得墨卿烟的询问后，却是冷眉皱起，目光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她望着墨卿烟，默然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冷声道，“此乃吾皇军机要事，恕我不能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