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磷之害
剩下的五名刺客已被随从赈灾的亲兵护卫团团包围，但是因为刺客手中拿捏着三条无辜人命，周围亲兵护卫一时都没敢直接动手，纷纷侧眸往墨子卿和东翎湛的方向多瞅了几眼。
墨子卿身形凝定，目光沉而寒，望着眼前挟持了三个无辜百姓，正在慢慢后退，而待发现后背无路齐齐顿足眸光狠厉复杂的几名刺客。他默了半晌才冷冷道：“你们最好给本校尉放人，不然······”
被挟持的几名百姓在心中皆惊呼一声“倒霉”，却也不敢再多发一言，面色皆惨白如纸，在刺客们的弯刀之下颤抖瑟缩，就惟恐挟持他们的刺客手上那弯刀狠狠地砍向他们脖子。
“呵呵，威麟校尉莫不是当我们全是傻子，若是放了这些人我们还走得了吗？”想着，领头人忽地便狰狞大笑，“不过，要放人也不是不可以······”
墨子卿清眸微微一眯，冷然问：“本校尉用自己换他们，如何？”
闻言，东翎湛明显地一皱眉，却并未多言。
“校尉大人万万不可！”
墨子卿为人亲和幽默，出身尊贵大家，通身却没有丝毫矜贵公子作风，这一路和赈灾随行亲兵一直相处融洽有说有笑，大伙儿心里自然不愿让这少年校尉以身犯险，墨子卿刚一开口，一下子便有好几十个人向墨子卿身前涌来，而一直守在墨子卿身后的护卫清泉此刻眸子中竟也闪过几分难得的狠厉，似乎只要那头刺客答应一声，他便要冲上去拼命。
领头人握着锋利弯刀的手顿时紧了紧，阴鹜的眼神在墨子卿身上逡巡了片刻，却冷嘲道：“校尉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我等自是不换——”
闻言，墨子卿面色不改，嘴角似笑非笑。
什么叫高看自己？清泉顿觉气血上涌。他妈这群兔崽子知不知道他家公子的身份？挡于墨子卿身前的亲兵顿时舒了一口气，谁知却听对面的人一下子扬声喝道：“要换人——便要用你们那个缩头乌龟九皇子来换！”
亲兵们心下猛然一跳，用九皇子换······这些人开什么玩笑，这纯粹就来找死的吧？其中有人平静的面容霎时微一变，眸子微闪，身体散发出一阵难掩的杀气。墨子卿一时便察觉亲兵中那些人的异样，若有所思地朝回眸扫了东翎湛一眼，见他轻轻推开挡在他面前脸色铁青的黔州府太守抬步走来正欲开口，墨子卿乍然便一回头，即刻抢在东翎湛之前，语出如箭快速答：“既然你们不想换——那便不勉强了！”
几乎是与这话同时，蓝色身形便一动，无声无息地从挡在面前的亲卫身边滑过去，领头人只见眼前一晃，等回神时他手中哪里还有人质的半分影子？领头人大骇，明明刚才那少年被人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却不知怎么便能如一根微蓝丝带那般随意地飘出来，一出手便夺了他手里的人？而他刚才竟然连反应都来不及！
“你！你以为夺了本座手里的人就······”领头人怒极咆哮却突然一个急刹车便僵在原地，此刻见墨子卿放开救下的百姓，站于离他不过几步之距，正神色怜悯地看着他。
此时，大街上寂静一片。围着那五个刺客的随侍亲兵脸上神情千变万化，而被亲兵撵到外围的黔州府小兵们突然便撇下手中兵器，猛然一阵揉眼睛。刚、刚才发生什么了？怎们突然间刺客刷刷的倒下四个，三名人质忽然间便从刺客们手中被救出来了？为什么他们好像啥都没看见？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领头人大呼一声，竟如凶神恶煞般不管不顾的朝面前的墨子卿扑去，而墨子卿倏然一退——
“校尉大人——”
“嗤”的两声锋利箭羽入肉的声音，站于领头人一旁的随侍亲卫顿时被溅了一脸的鲜血，齐齐震惊不已地盯着那睁大眼睛的领头人，却见那人砍出的弯刀直直地停在半空，姿势僵硬，而两只黑色锐箭从其两侧的肩胛骨直直地穿透了出去。可见，射箭之人是着实下了死手的！
“为、什么、不来？明明就······”领头人断断续续嗫嚅，眸中闪过一抹绝望神色，颓然地缓缓跪了下去，平生最后一刻，却是朝墨子卿慢慢伸出手，嘶哑出声：“把······”
谁不来？他还在等谁吗？他的意思是不是，他和别人说好了，他刚才一直在拖延时间想让那些人来救他？谁知此刻却被那些人灭口······还有——把？到底是把什么······墨子卿心下一时纷乱，蹙眉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已经停止呼吸的刺客领头人，半晌才回过身，朝东翎湛拱手道：“九殿下，此人，已经被灭口，其他的还请九殿下示下。”
东翎湛略带复杂的目光在满地的狼藉上一掠而过，清澈的眸子在那倒霉的领头人身上微微一停，默了下才回头对裴震道：“刚才听领头人话里的意思，他们明显是在等什么人，不过那人却没来······这群人估计是被人利用了，不过这也可以证明，此事背后确实是有人指使······现下便将这些人分别关押起来，稍后再仔细审。嗯——裴大人以为如何？”
裴震听东翎湛询问自己的意见，心中倏时一跳，正以为东翎湛怀疑自己来着，却见其眸色清正，应该是没有其他意思，稍稍踌躇了一下才向前拜道：“下官治下既然出了这等刺杀当朝钦差皇子的恶事，下官应向九殿下请罪，这件事既是在黔州城发生便应将这些人关押在黔州府府衙之内，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将背后指使······”
裴震的话未及说完，却被一声尖历叫声打断：“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裴震一抬头顿时惊然，此刻眼见被亲兵扣着的刺客们个个倒在地上四处翻滚，面色惨白显然痛苦不堪，不过转眼间，众人霎时皆骇然失色，却见有一团团小小的明火此刻正从每个刺客的腹部慢慢渗出，那腹部血肉模糊渐渐却变得乌黑一片，伴随着极细微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严重烧焦的腐烂气息，明烈的火焰，一时晃得人眼睛生疼。
一阵阵凄厉惨叫犹在耳边此起彼伏：“不要——救救我!帮帮我！”
“杀了我!”有几个刺客的内脏和骨骼几乎被烧烂，一下子便倒地不起，而有一些症状还较浅的却也疼得实在受不了。于是，一群人纷纷不管不顾的朝着身旁的随侍亲兵和黔州府府兵疯狂袭去，兵卫骇然惨呼，百姓尖声大叫，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杀了我们!求你们杀了我们!”
“给本官退开!快退开——”此时被府兵护在中间却呼声狠厉的当属黔州太守裴震，众人见其面色铁青，语气急厉，出口语速如炮，“不可碰到他们的身体!避开!全都避开啊!”
一些眼尖的百姓已经凄厉惨然叫开：“那是白磷!快跑，又是白磷!”
又是白磷······墨子卿敏锐的捕捉到这几个字眼，倏时便急切回眸与东翎湛对视一眼，一时看尽各自眼中的不安和决断，即时齐齐当机立断道：“杀!”
“是!”似是等这话许久，随侍亲兵闻言即时应声而前，手中吧锋利的长枪即刻便刺向疯狂扑上来刺客，口中还不停喊道：“杀了他们，给他们个痛快吧!”
“哧”的一阵阵长枪刺肉之声，锋利的枪狠狠地刺上刺客们的锁骨，一时四处鲜血喷溅，却也顿时将那些狂乱的刺客与亲兵、府兵隔开。众人见刺客们眸色通红，却只微微低头，朝着眼前的人们伸出手，掌心在半空摊开，俄而将手掌慢慢地放在肩膀处，似是在做人生的最后一场忏悔。
多谢。
百姓们齐齐看得眼睛一红。
此刻，墨子卿一回头看向东翎湛的眸底，倏然便一皱眉，眼前的眸色黑如深潭，微微带着沉凝黑暗的气息，而那一抹黑暗一瞬即逝，让墨子卿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东翎湛已经恢复正常的神情，神色犹疑，嘴里却喃喃不清。
墨子卿清眸微微一眯。
东翎湛道：“这些人行的是，北疆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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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太守府，正厅。
“九殿下，下官有罪——”
黔州太守裴震朝着座上的东翎湛跪下，抬头时神色惭愧，东翎湛惊讶地起身欲向前来扶他起身，却被其一语拒绝。
“九殿下，您先听下官说完吧，”裴震长叹一声，“下官原本自认，治理黔州近十四年来是竭尽心力而处处小心，这黔州年年天灾，下官认为此非人力所能及，却也是尽心尽力的想着能让百姓少受些苦头，但是——”
一旁的墨子卿心中轻叹。这裴震是前朝大秦旧臣，为官清廉而两袖清风，待民和善，待己严苛，却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治理黔州十四年，深受黔州百姓拥戴，却因为其为官太刚正而屡次得罪富贾权贵。
“有一事，下官却无能为力······”裴震朝着东翎湛重重一磕头，当朝正三品黔州父母官今日所为可以说是极其难得了。
“裴大人有话便直说吧，”墨子卿微微一笑，“九殿下听着呢。”
裴震顿时抬眸，若有所悟地细细看了墨子卿一眼，回眸时便朝东翎湛恭敬一拜，道：“今日一事，想必殿下心里也有所考量，而下官所求之事，便与那——白磷有关！”
东翎湛眸色倏时一深，抬手欲扶起裴震，却又遭拒绝，“九殿下，白磷之害今日殿下也是亲眼所见了，其实，下官是从翼王内弟褚睢出现在黔州之时，下官心中实在忐忑，便派人一路细细去追查去琢磨，终于得知了这些白磷弹乃漠北东方家从南疆皇室那儿买来的，而谁都知道那漠北东方家背后，便是势力强大的殷氏家族啊——他、他们竟丧心病狂至将白磷制作成那危险至极的白磷弹，偷偷将之兜售海外去牟取暴利，您看那单纯的白磷尚且那般，便不要说那白磷弹了······当初，白磷弹便曾在码头发生过意外，那时候······”
裴震思及此处，顿时便倒吸气了一口凉气，眸底通红，道：“这白磷弹此时若是可以拿来兜售，将来止不防便会用于战事，九殿下，此物极其危险，简直乃灭绝人性之物啊——”
用于战事？墨子卿心中猛然一跳。
东翎湛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裴震，思虑许久，看似轻轻地将之扶起，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弱，“裴大人，此事本皇子自会禀明圣上，圣上自会有圣裁决断，白磷弹确实是极其危险之物，若是裴大人想将黔州所以的白磷弹全部销毁，本皇子自是会鼎力相助。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赈灾之道。”
裴震抿了抿唇，却舒了口气，拱手成礼而禀告：“眼下黔州的情况，想必殿下大概是有所了解了，黔州九大郡中，有七郡受大旱之困。而其中铜鼓、河东、云中三郡受灾极其严重，下官早便已经将这三郡受灾最为严重地区的灾民疏散而迁至离其最近的洵华和白塘两郡，而两个灾情不急的郡此时是人满为患，而灾民也大批涌向岳州、永州、常德等地，可是眼下我等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粮食，即便下官可以与周围州府沟通而迁移百姓，可是九殿下，但若是缺少粮食，他们哪里敢收留那么些人，那可不是数千上万人，那可是近十万人啊——”
“嗯，此次陛下派本皇子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东翎湛嘴角微扬，将手中一份封合完整的明黄敕令交到裴震手中，裴震神色肃静地下跪便接下那敕令，轻轻打开后展开那份明黄，细细看了片刻，托着那份明黄敕令的手，顿时一阵微颤。
压低粮价，收购食物，以利诱之，减免商税。
甚妙，此法甚妙啊。
裴震合上敕令，顿时抚掌大笑。这样的谋划也确实是天京城里头的那一位能想出来呀，想当年他心灰意冷，请旨离开帝京便是十四年，他在这黔州驻扎多年，而那人却已经入内阁而官至左丞相······
裴震笑得飒爽，而东翎湛和墨子卿两人却是看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只以为裴震是看到这解决之法，而过于心悦了吧。
裴震笑容渐渐沉敛，心中叹了一声。
这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墨子卿看着那复杂神情，秀眉微一上挑。
此时，裴震已笑毕，垂首朝东翎湛又是一拜。
“谢主龙恩！”
“下官为黔州九大郡，三十一小县，于此拜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