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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同人不同命
一阵“嘎嘎”的车马声打破了轿中的沉静,王谧缓缓扯起轿帘,定睛望去,好几辆囚车押解着一干犯人缓缓迎面驶来。一众士兵开路,囚车后,一人坐在平肩舆上,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众兵士跟在三人后面,负责警戒。
诸葛长民穿着宽袍大袖,手摇着羽扇,坐在平肩舆上,一副云淡风轻。两边骑在马上的是诸葛为民和姜鹤,诸葛为民眼睛直视着前方,睥睨着他所见到的一切事物,这次杀了个回马枪,没想到出奇地容易,真是感到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姜鹤踌躇满志,他坐在马上扭来扭曲,他希望有更多的民众来观望他,可惜观景的人很少。
“那不是诸葛长民吗?他是在豫州当参军吧?”一旁的王谧向萧正峰问了起来。
萧正峰睁开眼睛,觑眼望着轿帘外的人物,“嗯,是吧。他们现在这样,也都是借了大哥的光,当初他们在历阳发动起义,被刁逵逮了。后来又杀了个回马枪,也许历阳的兵将听闻义军占了京城,所以也都起义了。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囚车中穿着囚衣,披头散发的大概是刁逵和他的宗族亲人吧。”
王谧轻轻地放开轿帘,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要说罪过,自己曾经生生掰着晋帝的手,从他的手中抢了玉玺献给桓玄,建立了伪楚,刁逵只是担任了伪楚的豫州刺史,而自己则担任了司徒。刁逵的罪过比之自己,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而刁逵现在是这么个境况,而自己现在还能锦衣鞍马,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啊。
“萧大人呀,不知道对刁逵这一行人,应该怎么处置?”王谧生如蚊蚋,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那还用说,将军府新任的刘主簿说了,乱世用重典,凡是桓氏家族留在建康者----杀!凡事伪朝者----杀!凡……”
萧正峰的声音越说越大,但是王谧却是充耳不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说道:“老夫在鸡笼山附近还有一处田庄,有数千亩薄田。反正老夫家人丁稀少,萧大人如果不弃,老夫愿意转赠萧大人。并且老夫愿意献上五万礼金作为萧大人的乔迁贺仪,不知道萧大人意下如何?”
萧正峰眼皮一跳,他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那鸡笼山附近住着的可都是些王公大臣。所有的住宅面朝玄武湖,背靠鸡笼山,都是临水背山的好地方。这么一块福地,王谧说给就给,看样子这老小子真是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
“司徒大人,这如何使得,如何使的呀?”萧正峰假意说道。
“使得,使得。”王谧面色诚恳,“只要能保住老夫及其宗族人的一条性命,那些只是身外之物,一切都使得的。”
“那,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萧正峰顺坡下驴,欣然同意了王谧的赠送请求。
一路上,萧王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宫城外。但稍一打听,两人才知道刘裕已经不在武元殿了,刘裕及其僚属都搬进了萧府。
王谧与萧正峰扑了个空,然而这一白走的路,更加坚定了王谧巴结萧正峰的心。刘裕什么地方都不去,而单单将萧府作为临时办公的地方,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昭然若揭了。
再回萧府的路上,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商铺也打开了门,王谧在萧正峰的面前陪着小心,“萧大人,这刘将军真是非与常人啊,区区两天不到的功夫,他就安抚住了京城中的百姓。以前只知刘将军的武功如何了得,连这文治也是过于常人啊。”
“那是,说起我大哥,那可真是……”萧正峰突然想起了刘穆之,这安抚民众的事,肯定大多出于他手,还是不要吹嘘的为好。
两人来到萧府,虽然卫兵重重,但见了萧正峰都是马上行礼。萧正峰就这样带着王谧进入了刘裕办公的书房。
听到亲兵的禀报,正在处理公务的刘裕带着刘穆之迎出房门,“原来是司徒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刘裕向王谧拱手一礼。
王谧突然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这刘裕对自己如此礼遇,真让自己受宠若惊,“刘----刘将军,老夫----哦,不----微臣……”
一个堂堂的司徒大人在刘裕面前,居然不知道了怎么称呼,这差点让萧正峰惊掉了下巴。
“司徒大人,里面请。本来诸事繁杂,我们正想到司徒府请大人过来一叙,共商国是。没想到道成将您给请来了,正好,大人,里面请。”刘裕真挚的态度,让如梦如幻的王谧终于醒了过来。
“将军,请----”王谧挺了挺胸,随着刘裕进了书房。
随后跟进的刘穆之朝着萧正峰微微笑道:“眼光不错,我们思来想去,也觉得当朝的司徒大人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我听说,他的女儿好像与你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
“先生,我可是禀于公心啊,绝对是公心啊。”萧正峰眼巴巴地望着刘穆之进了书房,他想解释几句,可是恍惚间想到昨晚的旖旎风光,他心里又发虚,如果是她怎么办?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如果……唉,真是伤脑筋啊!
萧正峰掇了一张长榻放在了后院中,这春日的阳光明媚,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躺在榻上,感受着温暖,心里也似乎流淌着暖意。那昨日的一晚,如今细细品来,是多么得销魂蚀骨。
如果有一所大房子,他真想金屋藏娇,将那个尤物藏在其中,只是不知那个尤物是否是她。对了,大房子----王谧要送给自己的大房子,自己可得好好规划一番,一定要有那田园的风光----小桥流水人家……说什么到时也要向王家提亲要人的,总不能干完了事,提溜了裤子就走啊。
就在萧正峰浮想联翩,半梦半醒之间,房门终于打开了,王谧笑语盈盈,萧正峰睁开了眼睛,迎来上去。
“道成,代我送送司徒大人。”刘裕向萧正峰吩咐道。
“诺。”萧正峰向王谧作了个送客的手势。
“将军止步,那我去了。”王谧甚为恭敬地向刘裕作了一揖,刘裕连忙还了一礼。
萧正峰含笑将王谧送到了大门口,这时,王谧突然停下了脚步,“道成啊,刚才老夫一时口快,将鸡笼山附近的宅子许给了刘将军,你跟刘将军这么亲近,你不会介意吧。”
萧正峰在一闪念的愣怔后,回过神来,“怎么会呢。”萧正峰笑道,“我的就是大哥的,好东西当然要首先紧着大哥才是。”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夫就先告辞了。”王谧随意地拱了拱手,掀起轿帘钻了进去。
望着官桥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抬轿声远去,萧正峰啐了一口,他的心里怅然若失,看样子这王家人还是少沾惹为妙。可是想到昨晚的事,萧正峰的心又惴惴的,如果真是王婧本人,而最后王婧又成了刘裕的姬妾,这到最后该如何是好呀。唉,也怪自己昨夜没保持住,造成如今的局面,萧正峰心里随着王谧官轿的远去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却不知道该如何浇灭这团火,弄不好,该引火上身了。
一辆装饰颇为考究的牛车“吱吱嘎嘎”地停在了萧府的路口,牛车之上下了了一位文士。文士峨冠博带,留着长髯,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
“那侍卫,你家主人可在。”文士大咧咧地向萧正峰问道。
“找我吗?”萧正峰指了指自己的鼻翼,他对眼前之人似乎有点印象,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文士疑惑道。
“爹,他就是黄门侍郎萧正峰萧大人。”一旁的青年插话道。
“哦,原来你就是萧大人啊,老夫眼拙了。老夫王愉,忝为尚书左仆射,这是犬儿王绥。能否麻烦萧大人向刘将军通禀,就说老夫来访。”
“好,可以。”萧正峰随口答道,匆匆地向内院跑去。
不多久,萧正峰就带着王愉、王绥两人来到了后院。王愉被刘裕邀请到了房中,王绥则被留在了院里。
王绥是个有着世家大族气质的青年,只是面色灰败,没什么精气神。
“来,坐呀。”萧正峰拍着榻板,向王绥邀请到。
“不了,谢萧大人。”
“你认识我吗?”
“是的,以前在世子,不,是在司马元显的府上见过您。”
“哦,你倒是见过我,可是我任黄门侍郎的时候,朝堂之上,令尊大人可是不多见啊。”
“嗯。”王绥的话不多,在萧正峰的面前显得有些拘谨。
“你家老爷子找刘将军什么事啊?”萧正峰随意地与王绥攀谈着。
王绥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萧正峰在说什么。
萧正峰笑了,“我说的是令尊找刘裕将军有什么事啊?”
“哦。”王绥了然,“父亲大人的事,我不太清楚,应该和刁逵大人有关吧。”
“刁逵?”萧正峰心里纳罕,难道这刁逵买通了人情,让这王愉老儿来说情了?萧正峰私下里了解到,这刁氏一家在京口可是超级富豪,有良田千顷,而且家里还兼营着赌场、当铺、绸缎庄等各式生意作坊。因为他们家在京口一带为富不仁,素有“京口之蠹”的称号。这样的人家,现如今要上下其手,打通关节,对于某些人来说,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啊。刚才在王谧那失了一所大宅子,到这里,说不定就能找补回来。
王绥远远地站在过堂内,望着那晒着阳光的曾经的黄门侍郎大人,不知怎的,他觉得他的笑容总是让人背后发凉。据说他曾经是长生妖军,然后归正了朝廷,然后又投靠了桓家,最后又揭竿而起,参加了义军,现如今倒成了炙手可热的刘裕身边的红人。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倒真像市面上的无赖,不----是比无赖还要无赖。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刘裕的脸色并不好看,王愉陪着小心,脸色讪讪的。
“那刘将军,老朽告辞了。”王愉向刘裕行了一礼,带着王绥匆匆地离开了萧府。
刘裕的眼中隐藏着骇人的精光,脸上绽放着怒容,萧正峰也被刘裕的样子吓了一跳。
“道成,你速到京口,将刁氏一族的财产查抄了。发出告示,凡是京口百姓,对于刁氏的家财,能拿多少就拿多少,直至拿尽。另外,刁氏的女眷全部为奴为婢,男丁格杀勿论。”
听完刘裕的命令,刘穆之的眼皮跳了跳,刚想要开口,萧正峰连忙大喊了一声“诺”,随后他用眼神制止住了刘穆之的话头。
“先生,我也累了。后续的事,我们稍晚再商议吧。”刘裕脸色稍霁,转身缓缓地踱进了一边萧正峰的卧房。
“大哥,要不要弄点吃的。”萧正峰说道。
“不用了,歇憩够了再说吧。”刘裕的话中有着些许落寞。
“将军为何如此生气啊。”刘穆之等刘裕不见了身影,赶忙问向一旁的萧正峰。
“嗨,事情是这样地……”萧正峰侃侃不觉地叙述着陈年旧事。
“可是,那只是私仇,也不至于如此对待刁氏一族啊……如果是因为事伪朝,那么王谧的罪过比刁逵可大多了,他是伪朝司徒,而刁逵只是伪朝一州刺史而已。况且,当年桓玄篡权,王谧可是掰着晋帝的手指拿到玉玺,帮助桓玄篡位的,这可是大逆不道。如果刁氏一家要被诛族,王家被诛十族也不过分啊。可是现如今,王氏继续身居高位,刁氏却要被灭满门,这样赏罚不均,我怕人心不稳啊。”刘穆之一脸忧色,声调越来越高。
“嘘----”萧正峰赶紧捂住了刘穆之的嘴,“我的先生啊,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闲事莫管。”
刘穆之用力甩下萧正峰的手,“既然我是将军府主簿,那只要涉及到将军府的任何事我就得管,如果闻过不言,那岂不是尸位素餐,那也辜负了将军对我的知遇之恩。”
“好好好,你管,你管好了吧,先生您是圣人,您圣人。”萧正峰无奈地摆手说道。
“唉----”刘穆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事出有因,希望只此一次吧。你呀,时常在将军身边,要多劝谏拾过,发言做事可不能像个无赖。一味揣测主上的意思,只能枉做小人了。”刘穆之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摇着头,背负着双手走了出去。
卧房的门被无声地打开了,刘裕的脸色很是平静,萧正峰眼望着刘裕,“大哥,你都听见啦。”
刘裕点了点头,“他虽然说得对,但却有点迂腐了。人心初定,老百姓倒好安慰,只是世家大族难以管理。没个典型总是震慑不住一些别有用心者,之所以对待这些士族差别很大,我只想告诫他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现在对于世家大族,当然不能一棒子打死,只能分化瓦解他们,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动不了他们的根本。只能争取一部分,打压一部分了。”
“大哥,原来你不是要报私仇啊。”萧正峰欣慰道。
“你把大哥看得也太肤浅了。刁家在京口本身名头就不好,现如今被我们抄了家,京口的百姓得到了实惠,以后对我们义军发展极有好处。毕竟我们的根本在京口啊。”刘裕说完,再一次转身回到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