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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语带机锋针砭时政
有了苏雷萧云的帮忙,两亩河滩地的秧,一下午就栽完了。马玉华心里很感激说:“多谢你们帮忙,要不是他们明天一上学,我明天还得忙一天。老叶的腿有风湿,下不得水田。走,洗洗脚,咱们回家吃饭。老叶肯定做了好吃的犒劳你们。他做饭比我好吃。”
大家来到河边洗脚。洗罢脚,萧云坐在石头上穿袜子,一只脚还浸在水里。她觉得小脚趾猛地一疼,低头看水里,清澈的溪水里一只河蟹的螯足正夹住了脚趾。萧云伸手抓住了河蟹托在掌中看着说:“阿弥陀佛!你也想开荤啦?”苏雷接过了小螃蟹玩说:“螃蟹属食肉的节肢动物,和蜘蛛差不多。鲁迅先生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敢的人。也许也有人吃过蜘蛛,只是不好吃罢了。云儿,拿回去煮的吃了,做个勇敢的人。”
萧云笑眯眯的说:“为了河蟹还是放了吧,我不吃螃蟹也是勇敢的人。勇者也是善者。不善而勇,为恶勇,恶勇之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好吃是一个人走向堕落的开始。就像龚秃子,不是因为他好吃,哪来虎儿的悲剧?”苏雷故意和妹妹打别说:“好吃不一定是坏蛋,苏东坡就自称一生为嘴忙。”
揖夏挽了萧云的胳膊显得十分亲热说:“苏同志说的也有理。我爸最爱说的三句话是:民以食为天;吃饱为原则;会吃就是福。萧云姐,你信不信?我爸正在家给你们做美味香辣蟹呢!”萧云十分喜爱揖夏,揪着揖夏的小脸蛋说:“小丫头,正常的吃和好吃是两码事,懂不懂?”
揖夏没猜错,叶致清回家的路上,顺着山溪走着,不时地搬开河边的石头,抓了一串串河蟹。叶致清回家后把虎儿放了出来,给虎儿穿了条裤衩。虎儿不喜欢穿衣服,就撕拽裤衩。叶致清抓了十几个核桃丢在他面前,让他砸核桃吃。虎儿见萧云他们回来,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叫声。苏雷和萧云只得停在门外。
马玉花上前牵了虎儿的胳膊说:“老叶,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叶致清从厨屋里出来说:“咱们一家人寡居野人沟,虎儿没机会和外人接触,这样对他恢复语言功能很不利。还是要让他多和生人打交道,培养他人的本性。”
叶致清又对苏雷他们说:“你们别怕他,你看他叫得吓人,其实他不敢咬你们。动物也是很聪明的,他见了比他体形大的动物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民以食为天,动物更不例外。你们过来喂他食,他就会和你们亲近。驯化动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以食物为诱饵,建立他的条件反射。”
萧云苏雷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虎儿开始后退,后退的同时不忘把面前的核桃往后扒。叶致清端了一碗炕熟的小鱼给了萧云,拍了拍虎儿的脑袋比划着手势说:“听话,他们是朋友。”萧云捏起一条鱼递给他,虎儿仍保持着警惕性,飞快地抓了鱼退到一边去吃。马玉花不放心说:“姑娘,当心他抓伤了你的手,被他抓伤了难得好!”
苏雷也捏了鱼喂他,喂了几条后,再递给他鱼时他不再抓了到一边吃,站在面前吃,吃完了又要。直至一碗鱼吃完了,萧云把碗底亮给他看,虎儿的表情显出了无耐。萧云就蹲下身来砸核桃喂他,虎儿赶紧把核桃扒拉在他面前,嘴里发出呜的吠声,扬起前肢来抓萧云的手。
苏雷看了虎儿的表情笑了起来说:“这是动物护食的习性。其实人也一样。云儿你记得吧?你七岁那年,我们去杏林寺玩,圆觉师太拿了核桃给我们吃,我一砸一个整仁,你不会砸整的,我就从你面前拿核桃,你跟虎儿一样护着核桃不让我拿,还抓破了我的手。”萧云骂道:“呸!尽胡说八道!借虎儿来编派我,我有那么笨?连个核桃也不会砸?”
萧云乘虎儿不注意,飞快地抓了两个核桃过来砸。第一个就砸了个整仁,放到虎儿面前,虎儿飞快地抓的吃了。萧云又砸开一个,一剥又是一个整仁,虎儿又吃了。萧云再去虎儿面前拿核桃时,虎儿变得友好了,不反对了。
萧云砸着核桃,发现都能砸出整仁来,问:“哎!伯母,你们这里的核桃好呀,壳薄仁大,一砸一个整仁。”马玉花自豪的说:“这是我们老叶嫁接培植的新品种,去年才大量挂果,这不是山核桃。山核桃壳厚砸不出仁来。”萧云说:“伯母,给虎儿多吃核桃好,它可以乌发健脑。”马玉花借捧别人来夸耀丈夫说:“嘿!你们有文化的人都这么说,我们老叶也这么说。”
叶致清端了一盆红红的香辣蟹进来,笑呵呵的说:“今天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腊肉红烧蟹,味道好极了!”吃饭时萧云坚持不喝酒,叶致清也不好勉强。几个女的很快就吃完了饭,叶致清还在和苏雷‘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干杯。
揖夏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毛巾肥皂,要换的衣服,从西屋里出来,走到萧云身边说:“萧云姐,咱们去洗澡去。我家还有洗热水的澡堂子。”马玉花说:“就是,你们帮我们插秧,弄了一身泥。我们家有洗澡的地方,我们老叶说是皇上娘娘才能享受的。叫什么温泉水滑洗‘胰子’。”
叶致清哈哈笑了说:“玉花呀,你老是不长记性。那叫‘温泉水滑洗凝脂’,老记得洗胰子。”也许是马玉花故意逗笑,一本正经的说:“洗澡不是要用肥皂吗?肥皂过去叫胰子。我们家澡堂子流出的水,滑滑的,还有一股肥皂味。”揖夏瞥了后妈一眼说:“没文化,尽瞎说,那是硫磺味。”
萧云非常高兴说:“我们下来半年了,最多是打盆热水抹抹身子。想不到这里还能享受贵妃娘娘的待遇,难怪揖夏的皮肤这么好。春寒赐浴野人沟,温泉水滑洗胰子。省肥皂了。只是我没带要换的衣服。”揖夏说:“换我姐衣服好了。脏衣服洗了,明天就干了。苏雷听罢,玩笑说:“你们先洗,等会我也洗一个。等你们香汗淋漓地洗完了,臭肥皂也变成香胰子了。”
原来离叶致清家不远处的山上,有一股温泉,叶致清把竹竿打空了做水管,把温泉接到屋后盖了个简易澡堂。澡堂子依山壁而建,三面墙体用竹篱笆扎了抹上泥巴顶上盖了毛草,然后隔出半间,冬天时供虎儿栖身。虎儿是既不穿衣服又不盖被子,叶致清利用地热资源给虎儿造就了一个天然暖房。
几个女人洗了一个多小时方洗罢,萧云顿觉筋骨舒缓,一身清新。苏雷见妹妹新浴出水,容光鲜艳,问道:“洗得舒服吗?”萧云笑道:“今天才体会到‘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味道,真有点‘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顺便问道:“哥,你说‘洗凝脂’作何解?”苏雷说:“杨玉环长得肥硕,皮肤白腻,宛若羊脂,所以白居易用了‘洗凝脂’来形容她的皮肤光滑白皙。”萧云笑道:“错!所谓‘洗凝脂’就是搓垢痂。揖夏为我搓了一大堆垢痂。”
天黑定后,堂屋里点起一盏油灯,大家坐到一起喝茶闲聊。苏雷问:“叶伯伯,听国美说这里出现过野人,您见过吗?”叶致清卖了个关子说:“你们今天不也看到野人了吗。”苏雷一脸疑惑说:“没呀!”
叶致清呵呵一笑:“野人就是鄙人嘛。在这大自然淳朴的怀抱里,皇帝老子管不了我,地方官吏不管我。我自耕自种,自打自收,不交粮,不纳捐,多自在呀!困枕青山而眠,醒对山溪倾谈。闲听百鸟唱歌,醉看百兽起舞。吃有山珍鲜果,渴饮玉液山泉。王公诸侯没我自由散漫,豪绅富户没我自在清闲。天不老,地不荒,我就是神仙。”
叶致清一席话,使萧云顿感面前的老者有一股闲云野鹤,仙风道骨的感觉。这下对了萧云的胃口,笑道:“叶伯伯,您的一席话,使我想起一个人来。”叶致清问:“谁?”萧云说:“东晋诗人陶渊明。”叶致清哈哈一笑说:“他,我比不了。他老先生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我是为了一斗米,就得五体投地。说真话,谁要是给我三斗米,我就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民以食为天嘛。”
苏雷闻了此言不觉心中一沉,从小听惯了革命口号,喊惯了豪言壮语,猛听到这样的离经叛道之声,竟如听域外之音,既感到新鲜,又难以接受。叶致清本是那种刚直不阿的豪爽之士,多年陋居深山,难得一遇能够直叙胸襟的通达之人。今日遇见苏家兄妹便引为知音,话匣子打开,就信口开河,忘了忌讳。
他继续说:“二位来到前坪有半年了吧?你们也看到了山里农民过得什么日子。一日三餐,稀苞谷糊嘟果腹,终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贫瘠的土地里扒食,这难道不是为了一斗米而折腰吗?你们是省城里下来的知青,虽然过的并非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至少是衣食无忧,相比之下,你们不觉得和他们有着天壤之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