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依不饶

“母亲还说，她说她觉得我很傻，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害了我们已是不该，我们却又要把这些恩怨延续下去，伤害更多的人……如此，我不是也成了当年那些嫌恶我们的大家长？成了当年，我最憎恶的那些人？”

“后来大哥也来了，他说，他很悲伤，他一直以为我们是相互扶持的好兄弟，可以做到心意相通，可他却没有看透过我，没有看透我当年的算计，玩弄人心……”秦春尤长长的叹息一声，“翀儿，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叔叔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及你这个小辈看得通透明白。”

“叔叔现在能明白，也不算太晚。”

秦春尤摇头苦笑道，“其实我心里并未放下，这十多二十年的仇，哪是那么容易放的？”

“那叔叔的意思是？”

“我想试一试放下。”秦春尤道，“全然放下。”

“翀儿，你是个机灵孩子，活的也通通透透，比叔叔强过十倍百倍，所以今天找你来，我是想把天横殿和这武林盟一并托付给你。”

“给我？！”聂翀陡然一惊，“叔叔，这如何使得？”

“我说使得，就是使得。交给旁人我都不能全然放心的去，只有你，只有你能了结叔叔心头的一桩憾事，怎么，这你也要推拒叔叔么？”秦春尤道。

聂翀一时愣住。

“翀儿，你娘去得早，你娘亲是当年在秦家，唯一一个肯站出来帮我和大哥说话的人，所以对你，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现在也很庆幸当初你帮王于兴的时候，我没把你逼得太急。让你来做这个盟主，我想，就是王于兴他们也不会有二话的。”

秦春尤掏出天横殿的印信给他，“算起来，当年的秦李权吴四大家族，如今也就剩秦家还有点基业，所谓盛极必衰，枯荣轮转，如今的朝廷，也鲜少有秦家人说话的机会。到底还是这江湖天高海阔，我能够放心。”

“那叔叔今后准备往哪里去，回秦家，继续料理大伯留下来的那些家业？”

“不回去了。”秦春尤道，“我和大哥，前半辈子天天拼了命的就是想证明给秦家人看，证明我们有本事，有作为。于是大哥在朝，我在野，都要闯出一片天地来给秦家的人瞧瞧，终于，我们的名字入了族谱，死后祠堂里也留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可是有意思么？我爹生前最想要做的，就是摆脱秦家，去寻那阮临心，和她相守，可是到死也没做到。我的娘亲虽然疯疯癫癫，到底也不想再呆在秦家，面对这伤心地。只有我和大哥想不开，我们爹娘都不要的东西，我们却还拼命的想挣一挣。现在看明白了，秦家，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天高地阔，剩下的日子，我打算打出走走，前半辈子，我为秦家而活，之后，我为复仇而活，现在，也该去找找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聂翀心虽不忍，但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叔叔那个倔脾气，决定要做的也就再也不会改了。

“也好。”聂翀道，“叔叔只管随了自己的心意去做。侄儿在呢，一直都在，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一声，侄儿自当尽力。”

“好孩子。”秦春尤欣慰的拍拍聂翀的肩膀，“以后就看你了。你也快去把这好消息告诉你的那些朋友们听吧。竹叶青的事，我不愿意出面，不过只要少了我的逼迫，那竹叶青还是有很可能绝处逢生的。”

聂翀欢欢喜喜的应下，忙出了门准备赶回祥荣客栈，可是堪堪走到一半，便被怒气冲冲的顾盛拦下。

“聂翀！听说殿主把这天横殿交给了你？”

“不错。”

“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做着殿主？！你为天横殿做过分毫的事情么？”顾盛喝道，“不过仗着自己的叔叔器重，能有什么本事？”

言语间全市不屑。

聂翀好气又好笑，“我有什么本事？！怎么，前几次同你交手你都不敢正面同我打上几次的，现在还问我有什么本事，你又是凭什么资格来问？！”

“我……就我凭我的资历！”顾盛咬牙道，“我在这天横殿里兢兢业业的干了十来年才有今天的地位，有我在，是断断不能让你骑到我头上来逞威作福的！”

聂翀不相同他争辩，理也不理转身要走。

“哪里去！”

顾盛手上一动，直朝着聂翀的背后招呼过去，聂翀一个侧翻避开，顾盛依旧紧追不舍，刀刀直取命门。

“顾盛，你非要同我打么？！”

“哼，不但要打，而且是你死我活！”

“好一个你死我活，别怪我聂翀下手狠了。”聂翀脾气一上来，手上寸劲寸险，只凭一双肉掌，竟也能逼得那顾盛近不得身了。

“顾盛，往番要么是你使诈，要么是我有所顾虑，如此一对一的打，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就是如此，也要争个你死我活？”

“如此！也争！”顾盛也是个烈汉子，半点也不肯饶过，到了后来，索性真是豁出命去的打法了，聂翀足下急点，手也不歇，解了顾盛的招式便是一记分筋错骨手，手掌到处，直把顾盛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不依不饶道，“还打！还争！”

聂翀一时也不知是该叹他脾性大，还是怜他一根筋了，手上几错，只听得“咯”“咯”几声，似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聂翀一掌把那顾盛推开，顾盛跌退几步，躺在地上，连握刀的气力也没了。

玄铁锻造的宝刀跌到地上，顾盛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已经使不上半分力的右手，双目赤红，“聂翀！你何不干脆杀了我？！”

“杀你？我只怕脏了我的手！”

“好！好！好！我顾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却还要杀你！”说话间顾盛又左手提刀哇呀呀的就要打来。又是“咯咯”几声脆响，这次连左手也全毁了。

顾盛没了拿刀的架势，却还是咬着牙冲上前去，“我咬也要把你咬死！”

咬？

拿了刀都伤不到分毫，如今却只似村头不依不饶的泼妇一般，又能怎样？

聂翀不想再看他，“顾盛，你好自为之吧。”

聂翀疾步远去，把那顾盛的破口大骂声甩在耳后，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