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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恍然一梦
傅秋芳了然,闷声咳嗽一番,又是一口腥甜。
“那么,你看我这情况,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许三娘端详一番,伸出她那细细长长的手指抹去傅秋芳嘴角的猩红,这才搭在傅秋芳脉上,眼珠子打几个转,旋即便笑了。
“你笑什么?到底怎样?”
许三娘只摇头道,“正如我猜测的那般,你剩下的时日和我差不多了。还记得我当初同你说的么,等你咯血之日,便是命薄西山之时。我倒没想过,当年阴差阳错上了泠风岭,竟然让我寻到了一位日后同生共死的人。”
“命薄西山么。”傅秋芳喃喃自语,“还好……还好……”
还好已经离了莹莹和娈芝,还好,这一切都不会让她俩再看见。
我的孩子啊,为娘的只盼你们这件伤心事之后便无虑无忧……
望着渐渐投进山石洞里的日光,许三娘却又道,“对了,好在我们都是将死之人,不妨告诉你,最近这座山可不太平。据我所知,那玉芝宫的人便在这里扎了营。玉芝宫里的人就爱修些暗道山洞的,所以你要是听得什么动静也别惊诧,由它去了就是。”
“玉芝宫?”傅秋芳由不得心惊肉跳,这可不就是郁娈芝的那所宫殿?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谁知道呢?”许三娘道,“放心吧。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傅秋芳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玉芝宫和自己小女儿的关系告诉许三娘听。
娈芝终归是玉芝宫的宫主,许是玉芝宫也想来帮帮娈芝吧。傅秋芳这般想着。
……
祥荣客栈里的众人,劳劳碌碌的寻了半日,都没瞧见人影,眼见着去四处找寻的人都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苏莹莹软倒在椅子上只能自我安慰,“许是有什么事吧,娘亲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的……”
她心里也能猜到傅秋芳是避而不见了,莹莹忍不住心里问询:娘亲,你就这么信不过莹莹,非要这般离我而去么?
可是当着娈芝的面,莹莹也不想让娈芝也跟着难过。
浣荨出外打听消息回来,头一夜里,郁娈芝便吩咐了她去找玉芝宫的人,而今得了消息归来,众人也才知玉芝宫竟也在附近扎了营。
“护令使说,玉芝宫的事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面对面的讲清楚才行。”浣荨看这郁娈芝欲言又止,神色里透出几分为难不安。可是众人眼下被傅秋芳的事情所扰,谁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
“娈芝,你去吧,解决了玉芝宫的事要紧。说不定……说不定等玉芝宫的事解决了,江湖人放你一马,娘亲也就愿意回来了。”莹莹道。
郁娈芝心头一颤,“娘……娘亲是因为我才……?”
莹莹忙道,“你也不要多想,无论娘亲什么时候回来,总还是要让娘亲安心。”
郁娈芝深吸一口气,“也好,玉芝宫的事,确实该有个了断。”
“宫主!”浣荨忍不住出言唤道,却又眉头一转,改道,“护……护令使说,今日她会知会玉芝宫的各处统领明日聚议。宫主,护令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一向与你不合,而今危难之际你又说离开,我怕护令使她……”
郁娈芝便道,“玉芝宫是玉芝宫,竹叶青是竹叶青,竹叶青没做玉芝宫宫主的时候,玉芝宫不是一向太太平平的很么?祸是竹叶青带来的,自然也会让竹叶青带走,此后玉芝宫还是那个自在快活的玉芝宫,护令使虽然与我不睦,到底也是个明白人,我相信她不会同我多加为难的。”
浣荨抿了嘴只得作罢。
一时祥荣客栈里众人皆心事重重,快到晚间的时候,聂翀又被天横殿的人过来传话唤了过去。
“叔叔找我?”聂翀心头纳闷,“侄儿得想法早就同叔叔讲明了,叔叔却还有何事?”
秦春尤立在简单布置了一番的灵堂里踱出步来,这灵堂布的隐晦,看不见灵柩,也看不到白练火烛,只是在中央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什么字也没写,小香炉里插了几只香。
聂翀这才看见秦春尤披麻戴孝的一身。
“叔叔……是家里出事了?”聂翀心头一慌。
秦春尤却只摇摇头,点了香递给聂翀道,“这个人你不认识,我也同她相识不深,可她到底是我们秦家的人,这点我们无法否认。而今算起来,她还是我的姨娘,你的姨奶奶……”
聂翀一愣,猛然想起秦家那一辈有一个传闻,有一位姓阮的女子入了秦家,从此害了秦家鸡犬不宁。那阮姓女子的事后来再听到的时候,又是关乎竹叶青一事了。
“叔叔,这人,不是在天山么?”
“是啊,在天山的。”秦春尤道,“不过……谁让她放不下呢?我也同样放不下,不然,何至于今天。”
秦春尤缓缓地把那些陈年旧事讲给聂翀听,这一次,他毫无保留,甚至连当年的不平不忿,是怎样知道了郁念云的存在,又如何嫁祸于郁念云的事,他也事无巨细的讲给聂翀知道。
“大哥恨啊!那个人,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好似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然而那个人却把一生的好,全全给了那个郁念云的女子。那郁念云算个什么?比之大哥和那个人,郁念云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过是得了机缘拜到那个人的门下,于是郁念云就抢走了本该属于大哥的一切。”秦春尤道,“也正是如此,大哥给了我一个机会,给了我离间他们母子,构陷郁念云有罪的机会。”
“我也恨那阮临心啊,她害了我娘一辈子。”秦春尤道,“所以我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说到这里,秦春尤蓦地顿住了,望着那无字的木牌久久不语,末了才叹道,“谁又会想到,这个人的后事,竟然是我来料理的……”
“所以叔叔,你是要放下了?”
“放下?”秦春尤愣了一愣,“或许吧。”
“昨儿夜里,我梦见我娘了。我那个在冰棺里躺了二十年左右的娘亲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可她还是笑看着我问:你快乐了么?”
“‘多年的梦魇没了,你应该是快乐的吧。’梦里面,我娘怅然若失一般地说,她说,‘若是可以,我宁愿你不去背负这所有的丑恶。你这样,我看着都不快活。’那时候我才猛然醒觉,这么多年我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