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释放的魔鬼

黑色的金属残骸漂浮在半空中，表面的温度急速地升高，逐渐从黑色向高温才会产生的橙红色转化而去。空气因炽热钢铁的出现而变得扭曲，发生折射。

梁晨神情残忍而暴戾地尖声狂笑着，双手的手指关节竟然诡异地向后折了过来，仿佛他是个没有骨骼的人形肉团。

他的手指变得愈发修长，也愈发纤细，随着钢铁承受着剧烈灼烧而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他的手指前端指骨也从皮肉中扎了出来，看上去犹如野兽丑陋的利爪。

二翼天使如临大敌地向后倒退几步，手中Durandal对着半空悬浮着的残骸猛地一斩，黄金神焰带着凌驾万火的恐怖温度，将其吞噬殆尽，化成漫天浑浊的铁水洒向大地，将地面侵蚀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灼痕。

“不够……还不够！”此刻梁晨喉中发出的声音恐怕已经无法用人类的角度来衡量。那是一种仿佛沉浸在迷幻快感中的呐喊声，如同怪兽在烈火中发出声嘶力竭的致命尖叫，凄厉而恐怖！

地面上的黝黑铁水似乎有灵智的蚁群一般，无声无息地涌动着，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二翼天使疯狂地挥舞着Durandal，可无论如何，也只不过在上面荡起几丝涟漪，使它们的速度稍微延缓些许。

“嗖嗖嗖……”突然，黑色的铁水似乎感召到什么一般，变换成无数根如血管般纤细的柱形流体，如同万千黑色的触手，向梁晨的身体缠绕而去，发出锐利的空气暴鸣声。

柱形铁水在接触到梁晨肌肤的瞬间，便如一根根尖利的针刺从他的毛孔向皮肤之下的肌肉组织钻去。疯狂地侵略掠夺着领地，淹没他体内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并与他的身体开始诡异的融合！

而另一端，他们疯狂地攀上了被斩开的银翼，将其吞噬并逐渐分化，也一并汇入梁晨的体内。

梁晨的体表开始浮现一层层厚重的钢铁铠甲，它们在蠕动着、在聚合着。渐渐地，一台钢铁怪物般的机甲便出现在二翼天使的面前。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在他光滑而坚硬的外壳上，只有无数凸起、闪烁着罪恶光芒的尖锐长刺，粗壮的手臂、雄健的身躯以及眼眸中那缕勾魂夺魄的紫意，让人感受到一种震人心魄的异样美感。

它的动力核心完全暴露在外，被安置在胸前，如飓风一般带着高频噪音旋转着，而它身上唯一的防御装置，恰好同动力核心融为一体。

黑色的金属怪物仰天怒吼一声，双眸闪过彻寒的光。此刻，这个金属怪物般的机甲就是梁晨，而梁晨就是这个怪物！

它的降临似乎是一种错误，不经意间被释放的魔鬼和天使遥遥相对，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梁晨如野兽般双腿骤然发力，发起如同风暴般狂野的冲锋，撞击在二翼天使的身上。巨大的利爪顺势抓住Durandal，探入那团金色神焰之中。

令人震惊的是，金色神焰对其没有半分影响，反而因为被利爪握住剑刃而变得光芒黯淡，最终“砰”地一声消散于无。

天使在踉跄着向后倒退两步的同时，快速锁住了梁晨的脖颈，手上力量骤然爆发！

钢铁间剧烈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鸣叫声，钢铁怪物的脖颈有些变形，外壳不断凹陷开裂，从裂口处可以看到其中隐隐闪出的电火花——有些线路已经被天使破坏掉了。

Durandal飞速旋转着，瞬间挣脱梁晨钢铁巨臂的禁锢。而且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天使的手已经从梁晨的脖颈上移向了他的手腕上。

金黄色的圣光幻化成交错缠绕的锋利刀刃，以一种无可抵抗、闪电般的速度，沿着梁晨的手臂，像是疯狂的钢铁藤蔓般攀爬上去。

一个眨眼的瞬间，梁晨的机械右手连同右半边肩膀便化成了空气里飞扬的粉末碎片，裸露在外的线路混乱地掺杂纠结在一起，迸射出璀璨的电火花。

失去了一条手臂的梁晨自然不可能是天使的对手，而且神志近乎于无的他只能凭借本能的战斗经验发起野蛮的肘击、膝击和撞击，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却将天使逼退几步，显得有些狼狈。

如果不是此刻梁晨被这个钢铁怪物包裹住，没有了牙齿，不然他甚至可能会冲上去野兽一般撕咬！

“砰砰砰！”双方缠斗一阵，梁晨的胸口便被天使重击数下而外壳破碎，但动力核心依旧毫发无损。天使受到的重创并不多，但梁晨仅剩下的左臂处弹起的黑色弯刃却让他金色的甲胄多了些许凌乱的丑陋划痕。

梁晨蜷缩在金属怪物之中，剧烈地喘息着，即便是被厚重的金属骨架与装甲板隔绝，也依旧能听到他那急促的喘息声。

梁晨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围绕着天使游走着，四肢着地，露出脊背上令人恐惧的铁刺，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巨狼在进行着狩猎前的死亡狂舞。

突然，金属怪物的胸腔内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声，随着吼声的响起，它高高地跃起，扭曲着身体扑向二翼天使。

天使只是略微迟疑，就被梁晨的巨爪刺在了他从未破过的防御层上。巨爪上的根根尖刺如刀锋般一点点刺进防御层，激荡起一圈又一圈水波般的能量涟漪。而利爪上的五根尖刺也随着梁晨的推动而不断崩碎，变得越来越短，却始终不曾破开那坚固的无形防御。

“你给我——去死吧！！”金属怪物愤怒地咆哮着，手腕处凸起的弯刃带起一道圆润的黑色光弧，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斩劈在防御层上，立时出现一道狭窄的能量缺口。利爪如出海的暴龙，呼啸着杀向天使，将他肩膀处一块金属表皮撕碎。利刃紧随其后划过，带起一连串细碎的火花。

金属怪物的身躯和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更加疯狂地拼杀着。弯刃在空气中留下密集的光弧，将天使胸前的装甲劈得支离破碎。

天使在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中步步后退，只能交叉双翼环在身前，遮挡住身体，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重击声，铿锵有力。

“蝼蚁！”天使愤怒而威严的吼声蕴含着金色的圣光，将金色光辉覆盖在梁晨的体表，使他全身燃烧起灼热的神焰。动力核心在火焰中极为艰难地运转着，攻击频度也随之慢了下来。

天使突然站住，巨大的铁翼张开于背后，他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水晶般的瞳里闪烁着帝王般的愤怒。

他抓住梁晨的左臂，手腕上的护甲骤然变形。天使咆哮着扭断了梁晨的左臂，将其踹飞出去。

梁晨痛苦地嚎叫着，被甩上了半空。

天使握住Durandal，发动狂暴的斩击，将他一点一点斩向天空。黑色的甲胄扭曲变形，铁刺纷纷被齐根折断。

梁晨尖声嘶叫着，却无法挣脱，天使顺势锁住他的咽喉，将他举向空中。

钢铁怪物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斩断脱落而无力垂下，浑身上下冒着电火花，不停地痉挛着。

天使不断地增加掌心的力量，手臂一点点卡进梁晨的脖颈中。他看着浑身抽搐的钢铁怪物，发出残暴的狂笑声。

就在这时，他发现手中的“蝼蚁”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像是出现了故障一般，不再动弹。

这东西还真是疯狂。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

天使暗暗想着，举起Durandal，用锐利的剑刃切豆腐一般径直没入金属怪物的动力核心。其外层的防御装置经过长时间的能耗早已不堪重负，显得光芒黯淡，轻而易举地被粉碎，刺入了动力核心中。

“嗡”地一声过后，动力核心便被Durandal绞成一团细碎的粉末，飘舞在半空中，随风而逝……

天使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轻叹一声。

蝼蚁终归是蝼蚁，不管怎样殊死搏斗，亦或是临死前的挣扎反扑，都不可能带来所谓的“逆袭”。这个世界，实力为尊，不管是在这个垃圾肮脏的星球上还是在他思念的故土上，实力都是决定话语权的唯一信条。

他缓缓地动了动手腕，想将帝君赐予天使们的Durandal从这只蝼蚁的体内拔出来，却发现宝剑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被禁锢在其中，无法移动。

什么东西？天使疑惑地打量着这个怪异的机甲，再次发力，试图将Durandal从中拔出。这一次，他的确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却也一并带出了其他的东西……

天使惊恐地看着蠕动在Durandal尖端的生物——那个弱小的人类。

而此刻，那个蝼蚁般的少年身上缭绕着蓝紫色的火焰，看上去像是从冥土之中爬出来的幽灵，散发着冰冷邪异的气息。

更令天使感到恐惧的是，自己手中的Durandal和灵魂之间那种相通的感觉消失了。剑尖被少年的双手死死攫住，无法寸进。

“精神契合度，31％……”

就在这时，那个紧闭着双玩的少年吼叫起来，睁开了那双令人惊惧难忘的眼——在他的瞳仁深处，似乎又一次睁开了一双诡异的眼睛……重瞳！

梁晨张开双臂，仿佛立于山巅随时准备向下纵身一跃。脑海中那种对杀戮的渴望淹没了他的意识，他变成了一头完全被释放的野兽，跳动着沉浸在杀戮梦中的舞蹈，并逐渐沉沦在那个将要崩碎的黑暗世界……

那个声音说的没有错，斩杀了狮子，就等于斩杀了他内心的恐惧，他将无畏。

因为，他已经向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褪变着，他需要的只是世人对他的恐惧，而非畏惧任何人。

每一个登上圣王座的帝王都是手染鲜血，脚踏枯骨走上神坛。世人看到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你，而不去在意那个暴戾嗜杀的你。

想要获得力量的人，必先以其身坠入力量的深渊。

梁晨只是不经意间打开了牢笼，释放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禁忌力量——魔鬼之力。

逐渐坠入深渊的梁晨，属于人类的意识和魔鬼殊死搏斗着。冰冷却又有力的感觉将他笼罩住，好像有人在他的背后用双臂将他抱住，远比他强壮而高大。

“丽雅，魔神……”他轻声呢喃着。

魔鬼眨着猩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末了，笑出声来，声音中满含怨毒与不甘：“如果不是你的无能，他们会死吗？”

“我比你强大。”见梁晨没有说话，魔鬼伸出那只同样白皙的手向梁晨递了过来，“所以，想守护你想守护的人，你只能寻求我的帮助。除了我，你别无所依。”

“代价是什么？”梁晨语气冰冷地说道。

“暂时占据你身体的一部分，直到——”魔鬼突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直到什么？”

魔鬼将梁晨的手紧紧握住，傻憨憨地笑了起来，“哎呀！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来帮助你报仇的嘛！哈哈哈……”

“成交！”

“没问题！”

下一刻，梁晨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着，在呐喊。似乎要在他的体内沸腾、蒸发！他的体内仿佛燃起了狂暴的灭世之火，无与伦比的力量冲破了他体内的一切阻隔，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悲伤。

“神经契合度，49％！”源源不断的黑色钢铁残渣向他的身体涌来，并吸附在皮肤的表面，先是形成了一对巨大无比的钢铁巨臂。

“神经契合度……69％，已进入危险期。”

钢铁在梁晨的身体里流淌着，向他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包裹而去。同钢铁血脉相连的感觉极为畅快，让他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来。

机甲不再是冰冷的死物，它拥有了生命，它的核心动力是鲜活的心脏。

梁晨抬起巨大的手臂，抓住天使的胳膊，将他连同着手中握着Durandal的双臂一同狠狠地撕裂下来！

“魔……魔鬼。”天使慌乱地闪动着他的双翼，铁翼如刀般纷乱落下，同梁晨的双臂撞击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金属重颤声。

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已经无法用战斗来形容，而是一场生死间的搏杀。

梁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天使的身体，拧断他的肢体后，再用那截钢铁残肢作为武器发疯般暴怒地击打着他身上的脆弱关节，将其关节处的铁甲外壳打碎，露出下面被保护着的血管一般的线路。亦或是将其高举过头砸向大地，用玩具般细小的Durandal斩劈他的躯体。

最初天使还能利用双翼抵挡或者躲闪着梁晨的攻击，但他的一只铁翼在梁晨那种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怪力下被硬生生地折断。

黑色的金属残渣再一次聚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机甲，那具钢铁甲胄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太过惊人，每一次重拳出击或者双臂交叉撕扯都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天使的机体表面布满了裂痕，他庞大的身躯内受损的动力核心发出苟延残喘般的响动。那是受损的动力核心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天使始终保持着一个高贵种族的尊严，无论多少次被梁晨化身的机甲打倒，都靠自己的被折断了的腿艰难地起身，再度摆出战斗的姿态。

梁晨的攻击始终没有停止，每一击都伴随着金属破碎的可怕响声。

突然，梁晨身上的金属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剧烈地颤动着，一根根狭长的黑色金属绳索从机体表面冲破出来，困缚在天使的身上，将他向自己拉扯过来。

在天使靠近梁晨的瞬间，梁晨身上的金属便如嗜血的妖魔一般感受到了天使的存在，疯狂地向他的身躯上扑去，并逐渐融入天使的身体……

二翼天使无声地挣扎着，因为他已经被巨蛇般的金属死死地困缚住，和梁晨交融在一起。

“死吧，去死吧，哈哈哈哈……”梁晨癫狂地大笑道，甚至主动撕扯着天使的肢体向自己的金属外壳上插来，瞬间便被大胃王一样的黑色金属所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天使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只有落在地上的缭绕着微弱火光的Durandal在提醒着，他曾经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负着恶魔翅膀的黑色怪物，邪恶而冰冷的杀气缭绕在他的周围，深渊般的紫色眼眸，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怪物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它这副强壮无比的身躯，嘴角裂开，露出尖锐的钢铁獠牙。黑色的翅膀“呼啦”一声在背后舒展开，带起汹涌的气浪。

很难有人想象，这是个机甲，在他的内部还有一个英俊的少年。

恶魔的手心向上，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个花骨朵一般脆弱的少女，迷醉一般的温柔声音从他的体内响起，却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没有人，能伤害你了呢，我的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