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虎兄豹弟

餐厅倒闭之后，牛东升和李凤娟再一次去工地打拼，这种职业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作为一个农民工，建筑工地再熟悉不过了。

牛东升重整旗鼓，回了趟老家，招了四个农村待业青年，然后开始到处接活，刮腻子，贴瓷砖，刷乳胶漆等简单的装修，他们都做，为了挣钱，即使很小的活他们也包，多脏的话，他们也愿意去做。

李凤娟负责给民工伙食，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菜市场和菜贩子讨价还价，有时候也帮助牛东升，和建材老板讨价还价，去买腻子粉，乳胶漆，等装修材料，既要保证质量又要价格适中，的确需要一个合格的采购人员，而李凤娟热情似火又聪明伶俐的性格，恰恰弥补了这种空缺。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的确是李东升的事业好帮手，她爱他，不嫌弃他的职业，在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她知道生活还有希望，愿意努力拼搏，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打拼一个未来。她微笑着，充满活力，很乐观，她总是在牛东升感觉到生活压力的时候挺身而出，鼓励他说：“男人，不坚强怎么行，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吃点苦算什么，咱不和那些富二代比，咱要一点点挣钱存钱，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就好了！”

牛东升渐渐对她的情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喜欢她，依恋她了。

牛东升很喜欢李凤娟的女儿——静宇，很疼爱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有一次，小静宇的数学只考了十几分，李凤娟非常生气，拿起扫把就要打她屁股，牛东升一把将小静宇拉到自己的怀里，心疼地护着她。

也许是望女成凤的心情，李凤娟还来劲了，冲牛东升吼起来：“你不管，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她，整天不知道学习，就知道吃吃吃、玩玩玩的，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她，不想养一个窝囊废，不打她一顿，她以后都不会好好学习的！”

牛东升耐心地开导，说了这样一段话：“凤娟，你听我说，静宇还小，你不要这样激烈地教育她，不吃好玩好，哪个孩子能健康地成长呢？成绩不能代表一切，分数只是一种短暂的衡量，一个孩子的成长需要大人的关爱，每一个孩子就是一颗种子，要破土而出需要合适的温暖和水分，要茁壮成长需要充足的阳光，我们大人的关怀就是阳光和水分。

再说每朵花的花期不一样，有的花，短时期内就能灿烂绽放，有的花，需要漫长的等待，不要看着别人的花怒放了，自己的那颗还没有动静就着急，自己的花肯定会有含苞待放的时候。这需要我们细心地呵护，看着她慢慢地成长，陪着她沐浴阳光，和她一起承担风雨，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相信自己的孩子吧，我们要耐心地等待，也许你的种子很长时间都不会开花，因为她不仅仅是一朵花，也可能是一棵参天大树呢？耐心等待，我听看好静宇的！”

小静宇感激地亲了一下牛东升说：“谢谢叔叔！叔叔真好！”

牛东升笑着说：“也要谢谢妈妈，她以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向她保证下次考60份好不好？”

小静宇冲李凤娟说：“妈妈，我下次一定考60份，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

李凤娟热泪盈眶，笑着说：“好，妈妈再也不会打你了！”

然后两个人，拉着小静宇的手，到超市里买好吃的，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种景象让我十分羡慕，这种平淡的幸福，也许这就是我们老百姓最真实的一种生活吧！和谐社会需要无数个简简单单、幸福的家庭。

我也经常去牛东升承包的工地玩，说实话我对粉刷很感兴趣，我提出要加入他们的装修团队，牛东升欣然答应，亲自教我。

怎么调制腻子粉，怎么拿刮板，怎么上料，怎么样的手法刮起了又快又平滑，牛东升兴高采烈地讲解，他真的挺专业的，我听得津津有味。

每一个行业都有技术含量，每一个守法勤劳的工作者都应该得到尊重。他们不怕脏不怕危险，挥汗如雨地劳动着，为了生活，毫无怨言，那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地亲切真实，收工后，吃点小菜喝点啤酒，然后呼呼大睡，这种日子真他妈踏实，简简单单但是很快乐，踏实，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虽然很有钱但是整天活在欲望的折磨里。

如果没有装修工的辛勤劳动和聪明才智，怎么会有宽敞明亮干干净净的楼房呢？

我也要大声喊：我是农民工，我为自己代言！

有一次喝酒聊天，牛东升笑着说：“寻阳，现在是抱团取暖的时候，团队精神很重要，我这才回老家，带来了四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两个十六岁，两个十八岁的，都是身强力壮聪明能干的农村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充满斗志。那两个十六岁的男孩，我想你一定认识。他就是任大伟的两个孩子，有印象吧，他们的妈妈是一个智障，经常去我们村乞讨东西的那个！我们小时候经常围绕着她玩，打打闹闹的，想起来了吗！”

我想了一下，眼前一亮，吃惊地说：“我想起了来了啊，那个智障的拾荒女人有两个双胞胎的儿子，一个叫任虎，一个叫任豹，时间真快啊，那两个苦孩子都长成大人了吗?”

牛东升点点头说：“是啊！时间真快，他们都长到一米七几了，很强壮也很聪明，最重要的是老实不耍心眼，这样的孩子，我喜欢。说实话，像他们这样的小孩，第一年出来打工，毫无工作经验，也没有任何技术。别人都是按学徒工，每天给八十块钱。

我和别的包工头可不一样，我亲自教会他们技术，还给他们开200块钱一天的高工资，还包吃包住，像亲兄弟一样对他们。我就是希望能有几个真心真意一起打拼的兄弟，好好地做一番事业。再说，那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真的太苦了，如今他们的老爸都快七十岁了，有高血压，他们的妈妈又得了盆腔炎，这样的家庭，真的很难，我真的想帮帮他们呀！”

我陷入了回忆，关于任虎任豹的身世和成长，我记忆犹新。

他们是我的老乡，出生于一个小村庄，离静花村很近的一个村庄——小任庄。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拾荒妇女，有轻微的智障，那个傻女人身份不祥，甚至没有名字，别人都喊“疯女人！”

很多人都说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到我们那边的。她微胖，头发凌乱，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整天嘿嘿嘿地笑着，到处捡破烂，赶到饭点就去乞讨，吃百家饭，倒也生活得自由自在。

她性格缅甸安静，很少和人说话，但是习惯对别人笑，傻傻地笑，只有乞讨的时候，才会说话，典型的话是：“大爷大妈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好久没有吃饭了！”

很多人看她可怜，也愿意施舍给她吃的，长年累月，她渐渐地成了村里熟悉的身影，特别是孩子们，喜欢追着她嬉戏玩闹，她也不厌烦，有时候还会用乞讨的钱买一把糖果，分给孩子们吃。

我小时候就吃过她发的糖果，感觉她笑起来的样子并不讨厌，而且她有很好的脾气，无论孩子们怎么取笑她，恶作剧地对她，她都不会打骂孩子。

有时候，调皮的孩子会做一个又高又花的帽子戴在“疯女人”的头上，画个圈让她坐下，让她学白骨精，然后我们一起学孙悟空，在她面前蹦呀跳呀，大声笑着，喊：“妖怪，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识你，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她觉得很好玩，拍着手哈哈哈地笑着，孩子们觉得更好玩，欢笑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哪一年，她出来玩的次数明显少了，原来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后来打听得知，小任庄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光棍叫任大伟，无爹无娘，孤苦伶仃地生活，命运相同的人最容易碰撞出爱情的火花，就这样，任大伟把那个无名无姓的智障女人领回了家，同居了。用农村话说就是白白地捡了一个媳妇。

任大伟其实长得并不丑，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嘴巴也能说，但是因为没读过书也没学过技术，父母去世早，家里一贫如洗，仅仅靠一亩薄田，勉强糊口。

对于日趋现实的农村环境，没有房子又交不起彩礼，自然没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而且年轻的时候，他有一股傲气，有的人看他可怜，就介绍个二婚女人给他，可是他连女方的面都不见，并豪言壮志地大吼一生：“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这种和他身份极不相符的清高让父老乡亲嗤之以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清高被无情无尽的寂寞消磨殆尽，所以才不顾左邻右舍嘲笑，把一个智障的拾荒女人领回了家。

任大伟没有恋爱过，所以对自己捡来的老婆宠爱有加，给她买了新衣服，还给她洗头，用好看的头绳把头发扎起来，把自己的老婆打扮得花枝招展，拉着她的手一起下地干活或者串门聊天，疯女人显然也很喜欢那个疼爱她的小老头，整天被爱情滋润得红光满面，一种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

一年后，那个流浪的拾荒女人给任大伟带来了更大的惊喜，给任大伟生了一对双胞胎，是两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老年得子，那真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这个在别人看来毫无希望的家庭，两个身份极其低微的人，却生下了两个特别漂亮的孩子，而且是双胞胎。

任大伟高兴得合不住嘴，买了很多喜糖，见人就发。

喜极而泣，流着泪说：“老天爷对我不赖啊！我也当爹了——”

那个女人也容光焕发，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很多岁，脸上的笑容不再落寞，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喜悦，让人看了格外羡慕。

但是以后的生活似乎更加艰难，养育两个孩子谈何容易。

这个母亲整天拉着一个架车子，寸步不离地拉着两个孩子，到集市上捡烂菜叶子，偶尔也有好心的商贩，施舍一两个一角的硬币。

谁家有红白喜事，她是必去的，拉着两个孩子，哪家都会施舍一些吃的，遇到大方的主，会一下子给她几十块钱，或者给她半袋大米。

她会跪下了磕头，流泪满面，千恩万谢。

就这样，她吃百家饭，两个孩子靠这个勤劳的母亲不分昼夜地操劳而活着，有时候很多人都无法理解，这个整体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邋邋遢遢的母亲，居然把两个孩子都照顾得清清爽爽的，穿得也很好，并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两个孩子的性格也很活泼可爱，也健健康康的，茁壮成长。

但是因为家里穷，两个孩子仅仅读完小学，就帮着父母承担生活的压力，去农村的砖窑厂打工，搬砖拉砖，一点点地挣着钱，勤劳务实地生活。

两个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自己的母亲再走街串户地乞讨，他们做事都很认真，别人都夸整个孩子勤劳，以后肯定能生活得很好。

很多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没有学历，但是他们勤劳，他们骨头里有一种热情，对生活充满希望，永远那么乐观，相信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力气，就能给自己打拼一个美好的未来。

有一次我见到了虎兄豹弟，问他们为什么出来打工，兄弟两个憨厚地笑着说：“挣钱啊！我们相信东升哥，他是个好人。我们长大了，要好好挣钱，等存够二十万，我们就回家建个房子，然后再娶个媳妇。爸爸妈妈都老了，我们不能再让他们那么辛苦了，我们要让他们过好日子，安享晚年！”

我笑着说：“恩，好样的，好好干，有没有想过在深圳找一个媳妇带回家呢？你想想家里彩礼那么重，找个喜欢你的女孩子带回家，省多少钱啊！”

虎兄豹弟笑着说：“想啊，大哥，你改天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

我拍着胸脯说：“好啊！遇到合适的，一定给你们兄弟俩介绍，好好干，老天爷不会亏待勤劳的人，你们一定会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兄弟俩挠着头，嘿嘿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