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蝶
“啊，好累啊。”
伸着懒腰的她一身水绿服饰清新淡雅，比起三年前，模样也变化颇大，肤色越见白皙，身材也愈发高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更见波澜。
“是啊，要不要休息一会吃点东西。”他有些古铜色皮肤稍微有些异于常人，穿着一身普通青色服饰，坐在石墩上停下笔，看着少女道。
“不吃，不饿！”女孩望着苍茫的天空道：“也不知道，黑袍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男孩附和道。
女孩眉容轻皱，看着他道：“灰烬弟弟，你说都这么久了，我们该学的也差不多了吧，日日夜夜除了读书就是写字，与城里人交流沟通也没有问题，怎么暗影哥哥一点也不急，怎么催他都没用，要我们等等、等等，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已经多大了，我可听说飘渺宗收弟子的年龄不能超过十六岁，在这么下去我们还怎么混进去啊。”
男孩答道：“你别急啊，齐心哥哥不是说过，如今黑袍叔叔不在，他要另想办法将我们送进飘渺宗？还有叫我小天。”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哼！你都敢顶嘴了？我看暗影哥哥就跟没事人似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里是在想办法？”
“啊切！咦？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这时从突然空中飘来一句话语。
一眼望去，庭院大树的枝丫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影，一个暗红圆盘像个草帽一样盖在头顶，看不见面容。
“我说的就是你，暗影哥哥！”少女撅着嘴看着上面道。
大树上的人影头一歪，漏出半张脸、一只眼睛，颇有些玩味道：“小雪，你觉得在我眼皮底下说我坏话真的好吗？还有，叫我齐心！”
“哼，我还怕你啊。”女孩不屑的撇过眼神回应道。
“好了，我怕你行了不，现在继续读书，错一个字再读十遍！”树上传音道。
“哼，我干嘛要听你的！”女孩嘴角一撇道。
“你可以不听啊。”树上少年笑了笑，之后再无话语，直到阵阵轻微鼾声传来，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庭院中三人自然就是暗影、塞娅、灰烬，如今自然也是齐心、齐梦雪、齐小天。
齐梦雪鼓着嘴，愤恨的瞅了一眼树上，坐回石墩上，拿起桌面上的一本蓝皮书读了起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嘿嘿嘿，读了这么多书，就觉得这本书写的最无聊。”
在一旁跟着笑的古铜色肤色男孩齐小天则道：“写的挺好啊。”
“哦？你懂？”齐梦雪闻言有些故作惊讶道。
他忽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太懂。”
齐梦雪噗嗤一笑：“呵！傻瓜。”
男孩也不在意她的嘲讽，也拿起一本书，书页早已泛黄，甚至多处有些残破，他目光专注，低声低语：“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丽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佩之无瘕疾……”每每读到某处，他便变合上眼，似品酌、似回味，或皱眉，然后再一页一页的读下去。
齐梦雪见他这般见怪不怪，自从他们一起学会了华夏语言文字之后，齐心就经常不知从哪淘来许多奇奇怪怪的书籍扔给他们，而这本《诗经》与《九州图荒志》最得他们喜欢，齐梦雪嘴上说无聊，却常常抱着《诗经》在月下畅读，虽然对文章里面的那些情愫领悟不太深，但总在不经意间被一些片段文字所打动，在她看来，一刹那的情感流露最值得深思回味。而齐小天则更喜欢《九州图荒志》，这本书共分三卷，文言拙拗、晦涩难懂，目前他只看了其中一卷，名为《山》！虽然也是似懂非懂，但也是读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鸟、兽、山、河，有时候真的很想去亲自去看一看。
跟以往一样，除了读书写字，他们还要出门像寻常百姓一样买衣买菜，生活上大大小小的日常事一开始有暗影帮助，后来都是二人亲力亲为，甚至结识了一些新朋友，而他们的身世也慢慢的为人所知晓，其中凄惨之处人们口口相传也渐渐心知肚明，许多人对他们更是心生怜悯，经常给予物质上的帮助。
齐梦雪、齐小天也没想到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他们忐忑不安的心也早早沉淀下来，虽然华夏语仍然蹩脚，但并没有引起人们对他们产生怀疑，即便有人打趣问起，他们也能自圆其说。
这一天，两人再度出门，向集市里出发。
一路山有人朝他们两打招呼，他们也只是笑笑回应，其中一位老奶奶坐在门外晒太阳，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对着旁边的老头说：“唉，你看这两个孩子真不容易啊，那么早就没有了爹娘，也真是可怜。”
“是啊！当年齐府在这一带也是名门望族啊，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老头子浑浊的目光下，闪过那两个年轻的身影。
“郭爷爷、郭奶奶早啊！”男孩、女孩作揖道。
“早、早啊，你们这又是出去买菜吗？”老奶奶站起来道。
“是啊。”他们答道。
“身上还有银子吗？”老奶奶又问。
“有，上次您给我们的钱还没用完呢。”女孩含笑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又慢慢的重新坐回木椅。
“那我们走啦。”女孩道。
“嗯，去吧，没钱了就跟我们说，千万不要饿着自己。”老奶奶慈祥道。
“知道啦……”说完，齐梦雪拉着齐小天蹦蹦跳跳的离开。
走出小巷，齐梦雪长出一口气。
“怎么了？”齐小天问。
她忽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赶紧走吧。”
出了巷子拐个弯，一直走，便是一个市集，本来这里自从十年前的那庄惨案，已经鲜有人际，自从齐家三兄妹出现之后，这些年才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所以现在这里一大早就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
熟门熟路，齐梦雪和齐小天面前呈现出一片热闹的场景，这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旁摆了一条街的杂货摊位，都在吆喝鱼、肉、菜，嘈杂吵闹！
齐小天闻声看去，眼睛一亮，道：“看，那里！”
齐梦雪也随之看去，嘴角一翘，道：“吴小蛇？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
“张老二，你给我的肉不新鲜！”
“哪里不新鲜了，你也不去问问，我张老二在这里的名声！”
“老子呸，你有什么名声，老子就是相信了你的狗嘴才买你的肉的，你赶快还钱，不然今天就别想做生意了！”
“你这小崽子，赶紧给我滚！”卖肉的张小二见这里围的人越来越多，心也越急，把杀猪刀狠狠地往砧板上一撂，龇牙咧嘴道。
“吆喝，吓唬老子唉，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杀猪的小二货吓唬老子唉，怎么样，想动刀子啊，好啊，来啊，老子站着不动让你捅，这么多人可见证了，老子要是死了，你也好不了哪去，小二货，来啊，朝这里捅，老子就不信了，这世道还就没王法了，各位父老乡亲，大叔大伯、姨姨姥姥，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你们可都看好咯，老子今天就算倒在血泊里也不后悔，老子是为你们牺牲的，这狗日的张小二昨天能卖我坏猪肉，今天也就能卖给你们，就算今天不卖后天也会卖！这肉啊就跟他人一样臭啊，你们想象一下，想象一下，那还能吃么！现在老子来讨一个公道，他竟然要动刀子，好好好！没关系，来来来，朝老子这里捅，这血一喷得有几丈那么远，保管不吓尿你！”
这说话的人一口一个老子，细一看不过是十几来岁的少年，稚气未脱，却也一身痞子气，此刻正捶胸顿挫、手舞足蹈。
一旁的卖菜的也不卖菜了，买菜的也不买菜了，逛街的也都兴奋了，都往这里凑，一个个乐呵呵的。
杀猪的张老二，本名张竹竹，在家排行老二，他老爹是这个菜市场赫赫有名的猪肉屠，卖猪肉已经十几年了，而他也遗传了他老爹的体型，身宽体胖，二十来岁，年纪轻轻就接了他老爹的班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屠夫，本来意气风发，春光灿烂，准备大干一场，争取超越他老爹，成为这岳州城第一大屠，可没想到走马上任没几天就摊上了这么个小无赖，硬是说他卖了腐肉给人家，奈何自己光有一身体格，说话却不太灵光，这不被这个臭小子步步紧逼，竟然一个字都放不出来。
“你你你……胡说！”此刻他紧握着杀猪刀，青筋凸起，双颊赤红，眼珠子就差没有瞪出来。
着衣破旧的少年见他面目狰狞，有些可怖，也不敢把事情搞大，于是主动退后一步道：“张老二，你别瞪着我，老子可不兴你这一套，现在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你重新给我一斤新鲜猪肉，二是退老子一两银子，咱们就到此为止，怎样？”
“小兔崽子！我剁了你……”
“你要干嘛，这么多人可看着呢，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老子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坏了你老爹的名声！”少年又道。
张小二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比自己还小的毛孩子一口一句老子，正准备来点狠的，可没想这小子竟然搬出他老爹，瞬间让他冷静下来，他停驻思索：妈的，现在可不是闹事的时候，一旦出了事传到老爹的耳朵里别说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这好不容易接手的猪肉摊子也被……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自称老子的少年看到张老二提刀的举动心里也道不好，怕这人是要拼命，果断退后了几步，他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着张小二的脸色，一看不对，就准备逃之夭夭。
这边张小二沉思片刻，一动未动，只见他深深呼吸，放下了手中的杀猪刀！
少年见之，亦松了口气，可下一刻他心底咯噔一声，脸色大变，眼珠子急转，伺机跑路。只见张小二忽地抓起了放在砧板上的宽大的剁骨刀！
张小二，大喝一声，扬起阔刀，奋力一挥，嘭！一声响，脸上、手臂、肚皮肥肉剧烈颤抖，众人也在惊恐中看去，桌子上的砧板、猪肉被一分为二。他咬了咬牙，抄起一块猪肉扔向少年，道：“老子今天便宜了你，以后别叫老子看到你，赶紧给我滚！”
少年没想到结果这么出乎所料，心中不免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正当他准备大义凛然说几句退场话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愤然道：“小叫花子，原来你在这，又干起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肮脏事了？”
有人不利索的应和道：“对！对啊！就会欺负老实人，人家卖给我的肉可好得很呢。”
看客们见闻声见突然冒出一位身着水绿色服饰的漂亮女孩，操着一口颇有些奇怪的华夏语，正对着那个少年吼道：“吴小蛇啊，好久不见呢！”
原来这少年名叫吴小蛇，他眼珠子一转，心道不好，赶紧脱身才是上策！当下瞪了一眼戳破他身份的可恨女孩，嗖的一声钻进人群里。
这回看官们瞬间明白了原委，沉默片刻便一下子炸开了锅：“我说呢，我在他家买肉也有好几年了，都没有什么问题！”“是啊、是啊，我看这小叫花子就是来骗钱的！”“我看像！张家在这卖肉几十年不会坑我们的……咦，这小姑娘是？”……“她啊，我认识，经常过来买菜，叫什么雪”……“对对对，就是她，齐府遗孤啊……哎哟，她家现在可惨了，就剩三了，你看那不是他弟弟吗？……”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那张小二的小屠夫，气的七窍生烟，奈何方才围观的人太多，想要追也无从下手，只好作罢，然而此刻真相大白，也算是洗刷了自己的冤屈，现在猪肉摊外一堆人，有的人散去，有的人却因此留下来要买他的猪肉，一时间竟人满为患，因祸得福，不一会儿，猪肉卖的一干二净，甚至还被乡里邻居夸赞有肚量，前途无量！事后，张小二看着空空如也的猪肉筐，笑的合不拢嘴，回过神来，想起方才那位绿衣女孩，端的是美丽可爱，尤其那双清澈动人的大眼睛……回味起来，心间泛起一丝甜味？他渴望的目视四方，人来人往，但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