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京
第二日,苏成晚就病了。
江氏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病了,就慌忙赶到蒹葭阁,看到昨日还活蹦乱掉的女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到母亲进来,苏成晚想要起身请安,却是先一通咳嗽,才在灵芝的搀扶下半躺着坐了起来,平日神采奕奕的双眸如今黯淡无光,声音也有些沙哑的问道:“母亲怎么来了?女儿身上不好,许是病了,还请母亲远离些,恐过了病气。”说了这几句话,好像就耗尽了气力,又微咳了几声。
“说什么傻话呢!”江氏摸了摸苏成晚的额头,觉得并不是很烫,略微的松了口气,就在苏成晚的腰上垫了个大厚垫子,好让她坐得舒服些,握着她的手拧眉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病了?”
苏成晚几乎不生病,这一病了看到江氏打心眼里的焦急和心疼,不禁对自己装病的行为感到羞愧和不耻,但木已成舟,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她有些不忍看江氏关切的目光,就低头说道:“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早上起来觉得喉咙有些疼,有也有些晕,许是昨晚起夜着了凉风吧。”
“婢子们没有照顾好娘子,请夫人责罚。”听到这话,百合和灵芝双双跪倒江氏面前。
江氏知道苏成晚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素来尽心,也没有斥责,只是让她们尽心照顾主子,就让她们起身了。
府医住在外院,这会儿和侯爷,苏成泽一起迈进了蒹葭阁。搭了帕子,年逾六旬的老头儿粘着胡须侧身试脉,越是眉毛拧得越紧,两条夹了白毛的浓眉都快挤到一处了才罢手,拱手对永庆侯道:“二娘子脉相奇怪,老夫无能,诊断不出是何病症。”
府医原是侯府产业永济堂的坐诊名医,后来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才到侯府半养老半当差,这医术自然不差,听他这样一说,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江氏更是差点昏倒,还好侯爷眼明手快的扶住了。
“快,拿了我的牌子去请太医来看看。”苏成晚从小到大除了江氏生产那会没见过自己老爹这样惊慌失措过,不禁更加愧疚难安。
太医来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五个,依旧没有诊断出病症来,本就无病,何来病症?不过众太医都表示苏成晚没有大碍,于性命肯定无忧,府里众人这才安下心来。
这样撑了三五日,苏成晚看到江氏日渐憔悴,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虽觉得火候尚浅但依旧冒险让百合悄悄出府,去寻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灵虚观的冲虚道长,冲虚道长和老侯夫人有旧,和苏成晚也有数面之缘。一次,苏成晚无意中的一句“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破了他的参悟瓶颈,直说苏成晚有慧根,是道中有缘人,于是许诺苏成晚日后若有事,他定竭力相帮。
苏成晚当时过得像只只知道吃和睡的米虫,怎么会有事找个道长帮忙,刚要拒绝,却被老夫人笑眯眯的替她应承了。
想起老夫人,苏成晚目光一暗,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冲虚道长果然飘然而至。
江氏对冲虚道长很虔诚,为保佑身在边关的父兄,在冲虚观进了不少香火钱。今日道长亲自上门,江氏受宠若惊,恭敬地把自己的偶像迎到正厅,也没有坐在主坐,反而在道长下首浅浅的就坐。
冲虚道长白发苍颜,须眉飘飘,端是一副清风道骨的模样,这会儿端着茶盏,看似在细细品茶,其实心中暗暗腹诽:想自己修道多年,今日竟为了一个承诺,为一个黄毛丫头行者坑蒙拐骗之事,也不知对将来得道升天有没有影响。罢了,罢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冲虚道长一咬牙,开门见山的说道:“贫道在观中观天象,发现京中有一处乌云笼罩,贫道按图索骥,没想到这股乌云竟是在侯府上方,不知贵府近日可有怪事发生?”
江氏听到这里,顿时脸色一变,焦急地说道:“不瞒道长,我那小女近日得了怪病,大夫们束手无策,我这儿正犯愁呢!”
“这就对了,这股乌云之中隐隐透着霞光,是女子邪祟入侵之兆。”冲虚道长依旧虚怀若谷,声音波澜不惊。
江氏却急的站了起来,走到冲虚道长,问道:“求求道长救救小女!无论如何,还请道长示下,小妇人不胜感激。”说完躬身行了个大礼。
“夫人不必如此!”冲虚道长虚扶了一下江氏,开口说道:“这股邪祟之气本是一股怨气,路过京城前往西北,不料机缘巧合却在侯府西南处落地生根,沾到府中小娘子身上,要想躲过此劫,需替这股怨气去趟西北,待怨气了了心愿就会化作清风,小娘子自然无事。”说完这段满口胡诌之言,冲虚道长在心里骂了苏成晚十万八千遍,想去西北就去西北,害他这么鬼扯容易嘛,他可是个好道士!
“可此去西北路途遥远,我儿正在病中,怎能成行?”江氏还是不放心,担忧的问道。
冲虚道长捻了捻花白的胡须,慢悠悠的说道: “这个夫人不必担心,待贫道做法事一场,令嫒即可病愈。”
果然第二日,苏成晚就“感觉”身上轻快了许多,第三天就“痊愈”了。
侯爷不愿意自己唯一的爱女远走他乡,但架不住爱妻痴缠,只好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晚姐儿去西陵她外祖家住上些日子,晚儿这么大了,岳母还只有在襁褓中的时候见过她呢!正好前两日泽哥儿要去蕲州,就让她们兄妹同行吧。”
本来苏成泽已经打点好行装要走了,没想到亲妹妹突然病重,他实在放心不下,又耽搁了两日。
本来女儿要远行,江氏就万分不舍,没想到儿子也要外出,她拽着侯爷的衣袖,有些伤心的问道:“泽哥儿明年春天不是要下场吗?现在出门做什么?”
侯爷安抚的拍了拍爱妻的背,无奈的说道:“威远侯府的大爷现在是蕲州知府,你说他去干什么?”
说到这里,两夫妻默然无语。只觉得怎么竟是糟心事。
觉得糟心的不只侯爷夫妇,这边荣国公府坑都挖好了,只等着儿媳妇儿往里跳,没想到临门一脚接到侯府的报信,苏娘子身体违和,不便出门,没法参加春日宴了……
狡猾的狐狸夫妇只好垂头丧气的等下一次机会。
“国公,要不然我去侯府看望一下?”沈氏也很喜欢苏成晚,对这个未来媳妇很满意,听说病了,不免有些担心。
荣国公思虑良久,才开口说道:“不妥,我们两府平日里焦急不多,你一个长辈要是贸贸然去探望一个不熟悉的小辈,让苏狐狸看出我们的意图反倒不美。好事多磨,我再想想。”
永庆侯要是知道荣国公不仅惦记他的爱女,还在背后排揎他,一定会气得跳脚骂道:“你才是狐狸,你们一家都是狐狸!”
侯府二门外,侯爷和江氏正与爱女依依惜别。浔哥儿今年四岁多,是个圆润的小胖子,这会儿看见老是拉长了脸逼自己读书写字的兄长飞身上马,心里一阵窃喜,太好了,等兄长走了,他就和姐姐去放风筝,还要去逮蚱蜢,去河里摸鱼,去……
纳尼?怎么姐姐也上了马车?
小胖子看到苏成晚和江氏挥泪告别,踏上了兄长身旁的马车,顿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姐姐,不要走,不要丢下浔哥儿。”要不是后也手疾眼快,把他捞了起来,小胖子估计就滚到马车下面去了。
“启程吧。”苏成泽明白只要车子不走,弟弟就会哭个没完,当机立断的要求车夫启程。
大概走出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成晚才觉得自家弟弟的魔音消失了。
侯府里,浔哥儿扯了个小包袱,把自己的九连环,弹弓和珍藏的小点心一股脑的包起来,嚷着要和姐姐同走天涯,江氏怎么劝都不听,只好泪眼汪汪的求助侯爷夫君。
没想到侯爷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阻挡了小胖子的举动。
侯爷说:“浔哥儿,哥哥走了,姐姐也走了,要是你也走了,你娘亲是不是很可怜?”
纯善的小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垂头丧气的把小包袱放下,依偎在江氏怀里,糯糯地说道:“娘亲不要伤心了,浔哥儿陪着娘亲,哪都不去。”
这厢把苏成晚逼得离京出走的荣国公正急得跳脚,真是百密一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好的儿媳妇怎么就让他算计走了呢!
……
“哥,我的亲哥哥,咱们能慢点吗?”苏成晚吐出口中的话梅核,一脸菜色幽怨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出了京城就这样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这一个月除了住店打尖,就没有休息过,更别提苏成晚计划中的游山玩水了,在这么折腾下去,苏成晚觉得自己都快要再穿越一会了!
“前面就到蕲州了,到时候我们好好歇歇。” 看到妹妹被旅途折磨的一脸憔悴,苏成泽也觉得心里愧疚,但是他实在不能逼迫自己慢下来,他已经晚了半年多了,他生怕多耽误一刻就会生出什么变故。
他当初许诺的是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去找她,可现在她十六岁的生辰都已经过了,不知佳人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