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和庄黑子的角色已经发生了明显的质变，我们不再是单纯来跑片子的“新闻狗”了，我们成了探险家、兼金陵博物院编外考古队员、兼灯光师、兼摄像、兼卫教授的捧哏……好吧，说句实话，我还是有点小兴奋、小欢喜的，大片拍到了，稀奇看到了，教授的风采领教到了，后面估计有再多的惊爆都不足为奇了。季成这时候说话了：“卫教授，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从这扇石门走出去看看，也许会有所发现？”

卫教授点了点头，历史也许就在眼前，600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就在这扇石门后面，我们都有些激动，也顾不上满地的脏水和泥巴，我、庄黑子和季成一起艰难地走到了那扇石门前，往外一看，果然是个不大的出口，只够两个人并肩出入，门口横七竖八的垂挂着好多……绿色植物，不知道名字的树枝藤条像个门帘一样挂在半空，两边是沾满污泥和青苔的石壁，门口地上也是泥泞不堪，根本看不出来前面有路。

看来近600多年的时间里，应该没有人来过这里，石门的门口几乎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日积月累，逐渐塞满了泥土、碎石、腐烂的植物枝叶根茎，肯定还有不少积水，要不是卫教授无意间打开了那个有机关的石门，恐怕这里还要继续“孤单”几百年。

前面的路太不好走，庄黑子怕摔坏了摄像机，就找了一块相对比较干净的石台，把摄像机放在了上面，然后和我互相搀扶着、艰难地往前走，反正已经一脚泥了，再多点无所谓，既然来了，就看个究竟。走了十几步是个小小的斜坡，好不容易爬上去找个地方站好，往前一看，嚯！嚯！嚯！

眼前一片开阔，脚下十几米的地方就是滚滚的长江水，缓缓地向东流去，江中心来来往往的轮船历历在目，果然是在长江边上，果然非常隐秘，果然是个绝佳的地道出口。现在我们虽然看不出来朱允炆他们是怎么爬下去的，但是想当年这里肯定有下去的路径，也许有个石阶，也许有个软梯，也许就一根粗绳子，反正建文帝就是从这里下到长江中的一艘船上，然后仓皇地渡江逃走，从此浪迹天涯的、杳无踪迹，并让朱棣同志头疼了一辈子。

我和庄黑子并肩站在那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吹着徐徐的江风，地道里那种憋闷、压抑的感觉消散地无影无踪。我还没有来得及发发感慨，就听到后面黄美女在说话：“你们两根木头快让一让，卫教授要上来看看！”

我和庄黑子赶紧回头一看，黄美女和季成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卫教授，深一脚浅一脚地也来到了斜坡下，我和庄黑子连忙让到一边，我让庄黑子去拿摄像机，准备在这里出个镜，这可是我职业生涯里新的里程碑啊，我们5个人把建文帝那段扑朔迷离的历史大幕些许拉开了一道小缝隙，想起来就美滋滋的不行。

卫教授在黄美女和季成的帮助下也爬上了斜坡，黄美女看到长江激动到不行：“卫教授，你看这里离江面不是很高，朱允炆肯定是从这里下去的！”卫教授四处张望了一下说：“很有可能，季成，马上给院里打电话，让他们多派一些人来，另外再通知一下市武警大队的李队，让他多派些人来帮忙维持秩序、保护那个地道入口以及这个出口，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件小事，指不定引来多少媒体记者呢？”

季成马上打起了电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从地道里出来了，手机应该有信号了。我赶紧掏出手机一看，好家伙，十几个未接电话，都快6点了，来不及了，《直播金陵》7点开始，看来地道这条片子是赶不上今天的直播了，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告诉周主任一声，随后立刻拨通了周主任的电话，刚接通，周主任熟悉的方言就扑耳而来：“喂！你这个臭小子死哪里去了？打电话一直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你现在在哪里啊？有什么好东西啊？磨蹭那么长时间，是又爆炸了吗？还是……”

周主任的提问像连珠炮一样，炸得我晕头转向，我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快速地把我们在地道里发现的明城墙砖、锦衣卫成堆的尸体、章冉同知的黄金腰牌、下水道、石洞、石门等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及卫教授做出的关于建文帝出逃地道的大胆推测一股脑儿地向周主任做了简短的汇报。

好奇怪，周主任在听我描述的时候居然没有打断我，只是不停地用“噢？……啊？……是吗？……乖乖隆滴个东！……不得了!……真的啊？……没得命！……”这些语气词表达他的惊讶，等我说完了，周主任立刻问我：“你现在在哪里？能带着卫教授赶回台里做直播吗？”

现在在哪里？我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我靠！我哪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我只知道我在长江南岸的一块石壁中间，类似著名景点燕子矶的那种，应该是在幕府山北边的山脚偏上的位置，对岸是江北新城的化工园区，其它就不知道了。周主任听了以后口气有些气急败坏：“这么重要的新闻我们《直播金陵》一定要第一个报道，庄黑子把画面都拍了吗？”

在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后，周主任给我下达了一个新命令：“怀安，我马上让直播车往仓库那边赶，去找你们，你赶紧和卫教授他们从地道原路返回，先出来再说，估计明天仓库那里就会炸开锅了！1个小时后卫星连线现场直播，怎么样？”

我靠！这下搞大了！我发现我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周主任。

挂了电话，我把周主任的想法告诉了还在四处查看的卫教授，卫教授说他没有意见，但是要向博物院那边汇报一下，看院方同意不同意接受采访、爆一爆地道的料，他担心具体考古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展，现在的推论只是猜测，如果就这样电视直播出去，以后发现事实有偏差，他们博物院就会很被动。

果然，季成那边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金陵博物院的领导觉得卫教授这次的发现非常重要，他们很重视，但是在没有系统地挖掘、研究的情况下不便接受采访，而且还直接打电话通知了金陵市委、市政府，请大领导出面把这个新闻压一压，暂时不要播出来，一方面减轻一下媒体舆论可能给他们造成的压力，另一方面也给他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来开展工作。

完蛋！都捅到市委、市政府那边了，估计这次直播要黄啊。果不其然，5分钟不到，周主任的电话就来了，他语气低沉地告诉我：“转播车不来了，地道的直播计划取消，原因是市委宣传部来了紧急通知，不让报道了，真他 娘 的 操 淡！不过市委宣传部王部长也说了，作为补偿，我们《直播金陵》可以跟进记录，你和庄黑子就不要再跟仓库爆炸这条新闻了，我来找人接手，你们这几天就跟着卫教授他们，继续跟踪拍摄，搜集素材，把握挖掘进展情况，等时机成熟了就做个大的系列报道，到时候我们的资料全，还是独家报道！”周主任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显得有气无力的，我说：“万一央 视来了呢？”

周主任有点火了：“央 视来了又怎么样？资料不给他们！拽什么拽？”我听得出周主任正在气头上，只能嘿嘿干笑两声，心想：“到时候给不给恐怕您说了也不算数吧？”所以就没有接他的话茬，周主任又发了一通牢骚，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嘱咐我们几句要小心，就挂了电话。

我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庄黑子，这厮倒是无所谓，还说：“不直播就不直播吧，累都累死了，但是你要和周主任说啊，这工分可不能给我们少算，要不是看在……”

庄黑子拿下巴颏点了点不远处的黄嘉凝，油脸上露出些许猥琐，“……她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这么兴抖抖地陪你跑那么远，你看我新买的阿迪球鞋，这下算是彻底废了，你要给我补偿的，怀安！”说完，这厮还抬起右脚，向我展示他那只沾满泥巴的黑色新款阿迪，靠！

你走了两脚泥，这儿谁不都是两脚泥，这家伙！我刚要回他两句，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卫教授。

“小高、小庄，这次还要谢谢你们了，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和你们合作非常愉快，你们让我看到了新一代新闻工作者别样的风采，不错！”我连忙谦虚了两句，卫教授摆了摆手说：“记者我见得多了，说实话，你们还算比较靠谱的，首先不怕吃苦，这一点我最欣赏，不像现在好多年轻人吃不得苦、受不了累；还有就是你们挺聪明、挺勇敢还挺幽默，哈哈！噢，对了，还很有趣！我喜欢和有趣的人打交道。”

我有点受宠若惊，庄黑子倒是一脸无所谓，眼睛时不时瞄着黄美女，简直毫无顾忌，人家卫教授就在跟前儿呢，你这厮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我都替你害臊。卫教授就像没注意到一样，嘿嘿一笑，又说：“刚才院里面领导也说了，为了不影响下面的后续工作，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个节目暂时播不了，但是你们两位记者可以和我们考古队一起参加这个地道的进一步研究，到时候我们小黄也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助手，怎么样，庄记者，我想我们还是能继续愉快地合作的，是嘛？”

庄黑子的脸居然有点红了，稀奇了个怪哉的！他连忙搓了搓手傻笑着应和着：“那是！那是！谢谢卫教授！”一边还继续偷瞄着黄嘉凝，黄美女那边又射过来一个大白眼，估计是说：“谢你个毛线啊！”庄黑子也不以为意，继续自己个儿在那儿自嗨着，真是够了，连我都为他脸红，泡妞泡的这么没品，严重影响我们《直播金陵》男同胞的群众印象，回去得好好说说这个夯货。

我这边还想着怎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庄黑子这“色鬼”，那边季成说话了：“卫教授，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还是先回仓库吧，院里来增援的人估计也差不多该到了。”

卫教授抬头看了看天，点了点头，我们5个人又从地道原路返回到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