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看棋

郁娈芝枯坐岩洞中好半晌，才将那白发婆婆所讲昔日的那些恩愿往事消化过来，想到最后郁娈芝忍不住想笑。

所以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秦家和阮家恩怨纠缠中，棋子下的一个棋子？

郁娈芝不想去想这些对自己来说已无半分意义的往事，她盘腿坐下，试着调理体内那股乱窜的气流，那是阮临心传给她的。

到底是天资独厚的武林前辈，只那小半成的功力——阮临心是这么说的——郁娈芝略一运转，便觉得身上舒畅了不少，再无半分瘀滞的感觉。郁娈芝又随意试了试几招基本的功夫，一掌拍出，山石崩裂，比之往昔更胜十倍！

郁娈芝心中激荡——这下好了，便是天横殿的人再追过来，她也可以抵挡一番，而不至于似从前那般只能坐以待毙。

她已经想好了，她是有错，但就是错了，她也要天下人来个工工正正的决断，而不是仅凭那秦春尤的那张嘴！

对了！娘亲！卓煦！

郁娈芝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去祥荣客栈了。

想到宗政卓煦，郁娈芝蓦地想起那白发婆婆在离开之前问过自己——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好似，是你的心上人。”

郁娈芝点点头。

那白发婆婆便叹了一声，“情字！”

“你觉得，他可靠么？”白发婆婆问，“我曾经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这般心心念念记挂着一个人，可是事过境迁，我却只愿自己从未结识过此人，没有在大风雪里救下他，没有把他带进阮家寨，没有随他一起下山。这样，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所以，你真的觉得那个人足够可靠，值得你交托一生么？”

郁娈芝听了白发婆婆讲过事情的始末，知道那白发婆婆口里的那人便是秦春尤和秦春厚的父亲——秦钟虔。

当年阮临心救下了被风雪所困险些丧命的秦钟虔，把他带回了阮家寨，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救得这人，便是奉了朝廷之命，前来围剿阮家寨的首领之一。

阮临心对秦钟虔一见钟情，毫无保留，秦钟虔答应带她下山，带她回家，甚至还为阮临心独身打造了一所林家酒坊，受朝廷庇佑，遍地开花。阮临心也为秦钟虔生下了孩子。

可是好景不长，秦钟虔被召回老家后，阮家寨里逃亡出来的故人却告诉阮临心，原来秦钟虔在带走阮临心的那一天，便派兵围剿了阮家寨，从此功名在手，官路亨通。

这样的故事一般都是在两人分道扬镳的情况下结束的。

至此，阮临心和秦钟虔再未相见。可是错就错在秦钟虔用情已深，无法自拔，最后被家族所弃，阮临心所留下的那个孩子自小受尽族人欺凌嘲笑，偏偏很多年后，又恰恰遇到了那个备受母亲宠爱的郁念云。

于是悲剧就此发生。

“可靠？”郁娈芝笑了，“当然是可靠的。那个人，是光，我只怕我待久了见不得光的地方，永远没有再见他的可能。”

白发婆婆又叹了一声，“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我老了，人世间走了一遭，终究还是没能看破人心。隔着一层皮囊，笑和哭都会是虚情假意。孩子，我只希望经此一劫你能历劫重生吧。”

会历劫重生么？

郁娈芝还是希望有这么一天的。想到这里，郁娈芝赶紧加快了脚步。

行了几步，郁娈芝蓦地听见丛林里有人走动，郁娈芝忙掩到一旁，悄悄循声看去，林深草密，看不见来人的模样，只是听说话的声音却是一男一女。

只听那女的道，“天啊，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干嘛非要上这儿找？你看看这荆棘深的，路都不好走了。”

那男的便道，“鹤儿，别胡闹，就是林深才好藏人呢。”

鹤儿？郁娈芝愣了一愣。便又听得那男的道，“柳店回香附近的山头就剩这里没找了，我们要赶快，不然被天横殿的人先找到，那可就麻烦了。”

江子杌和杜松鹤！

郁娈芝心头一喜，忙起身招呼道，“是找我么，我在这儿。”

抬眼果见着江子杌和杜松鹤二人。那两人也都是一喜，杜松鹤忙凑了过来道，“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傅伯母都病倒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我娘她？！”

“稍安勿躁。”江子杌忙道，“现在祥荣客栈不大方便，我们还需想个法子进去才行。”

……

再说傅秋芳悠悠转醒，一拔眼便想到昏睡前的那一幕，忍不住失声叫道，“芝儿，我的芝儿！你可别撇下为娘啊！”

“娘亲！”

“夫人！”

一直守在傅秋芳榻旁的苏莹莹和邢漠蝉吓了一跳，慌忙来看，傅秋芳的眼睛这才缓缓地恢复了清明。

“莹莹？”傅秋芳顿了顿，“我这怎么回来了？芝儿呢？”

莹莹想了想道，“娘亲放心，都没事了，天横殿的人也在派人找妹妹，看来妹妹是被人救走了。师兄师姐如今都出去找寻去了，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娘亲你就放宽心点，不然妹妹回来瞧见你这样，也会难受的。”

“会么？”傅秋芳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看见我这样，会难受么？”

“当然啊。”莹莹安慰道，“妹妹心里也是有娘亲的，而且分量很重。我看得出来。”

“我的好孩子，你可别安慰我了。芝儿说的那番话，为娘可都还记得。”说到这里，傅秋芳便簌簌的流下泪来。邢漠蝉忙递了帕子帮她擦拭道，“哎呀，夫人，你这是何苦呢，那郁……娈芝的心里要是没有你，后来又怎会过来抓着你的手不肯放开呢？娈芝说那些话，无非就是不想让你记挂罢了。”

傅秋芳点点头，“其实我也明白。可我到底是对不住她。这么多年了，让她困在那石门里，日日仰头往外看啊，‘娘啊，娘啊，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我只是想想便心里一扎一扎的疼啊。”

苏莹莹一时默了。

邢漠蝉在一旁看的揪心，也只得温言安慰傅秋芳不要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