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走投无路
从顺泰钱庄出来，已经是子时了。
一路摸着黑走到家门口，看到家门紧闭，想着母亲和兰姑已经睡着了，胡雪岩也没有敲门。回身一望，发现小河对面，翠环呆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胡雪岩朝着翠环招了招手。
翠环赶紧赶上前来，跳到渡船上，慢慢把船支了过来。胡雪岩翻过栏杆，一下子跳到了小船上。
上了岸，胡雪岩跟着翠环到了翠环家里。
胡雪岩问道：“翠环，你怎么还没有睡？”
翠环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胡雪岩说道：“我妈估计已经睡了，我不想敲门，今晚我睡你这里吧？”
翠环抬起头，说道：“好，我给你铺床。”说完赶进屋子里翻开衣柜，拿出床铺。
翠环收拾好之后，胡雪岩坐在了床沿。翠环家里只有一间房，门后一张床，屋子里的墙角一张床。胡雪岩现在坐着的这张床以前是罗老叔睡的。胡雪岩坐在床沿上，想起自己罗老叔见的最后一面，心中戚戚然起来。
翠环突然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个小荷包，走到胡雪岩身边的时候，把荷包递给了胡雪岩。
胡雪岩看着翠环，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
翠环说：“这是我这段时间节余下来的银子，胡大哥，你现在困难，你留着吧。”
胡雪岩赶忙摆手：“这个我可不能要！”
翠环嘟嘴说道：“胡大哥，这里面的银子有不少都是你以前接济我的，你就拿着吧。这次做生意赔了钱，以后你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胡雪岩一笑：“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是你觉得胡大哥手头就缺你这五六两银子吗？”
翠环一歪头，说道：“倒也是，胡大哥是大生意人，不缺我这点钱。这应该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胡雪岩被翠环这一句话逗笑了，说道：“哈哈，没错，就是这意思。”
翠环说道：“那我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撑船呢。”
吹了灯，外面的天空上满是星星，现在是夏天了。听到“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胡雪岩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依稀看到一抹白。
胡雪岩心里忍不住想到：“要不我把翠环给娶了吧？”但是一转念，又想到翠环正是妙龄，自己却这么大了，现在更是背着债务，怎么能做这事儿。
但是胡雪岩却不晓得，自己在翠环家里一住，明天杭州人又会穿出怎样的流言蜚语。他实际上是一边自己对自己说不能对翠环有念头，另一边无形中霸占了翠环。
……
第二天一早，胡雪岩睡醒的时候，翠环已经出去渡船了。走到锅灶边一看，锅里留着粥，灶上放着咸菜。胡雪岩就这咸菜吃了粥，在翠环院子里默默呆了一会儿，看着早些日子塌了的土墙发了一会儿呆，自言自语道：“如今，还是得跟丁掌柜认错啊。”
想了清楚，胡雪岩便起身，收拾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衣服，胡雪岩起身去买了点时鲜的水果，便往信和钱庄走去。
到了钱庄，胡雪岩踌躇了一番，厚着脸走了进去。
如今范长清已经做了出店，柜台后只站着一个张仁厚。张仁厚看到了胡雪岩，笑眯眯对胡雪岩说道：“呦，这不是小胡吗？今天怎么有空回钱庄来看看？”
胡雪岩说道：“丁掌柜在后面吗？”
张仁厚说道：“在。不过……”
胡雪岩不等着听完张仁厚的话，便直接往后院走去。
张仁厚恼羞，说道：“你——”
但是说话间胡雪岩已经步入了后院，没听到张仁厚说了些什么。后院中的柴火依旧是自己走之前的样子堆放着。胡雪岩看着后院中的水井、厨房和茅厕，看了看后院中长着青苔的地砖，触景生情，默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摇了摇头，胡雪岩在丁掌柜的房门上敲了敲。
“谁？进来。”
胡雪岩拎着东西走了进去。丁掌柜正眯着眼看帐，转头看了胡雪岩一眼，皱了皱眉眉头：“胡光墉？你来干嘛？”
胡雪岩陪着笑说道：“丁掌柜，雪岩来看看你。”
丁掌柜哼了一声，说道：“你胡大老板现在本事大着呢，不是要去做粮食生意吗？还来看我这个老掌柜干什么？”
胡雪岩笑着说道：“这不是雪岩不懂事吗？做粮食生意赔了本。想来想去，自己还是只能做个出店。掌柜的，要不你就让我回来咱信和钱庄干吧。”
丁掌柜说道：“别，不是咱的信和钱庄，你已经被我辞退了，这是我的信和钱庄。想回来？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了？迟了！您还是另谋高就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神。”
胡雪岩说道：“丁掌柜，雪岩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原谅雪岩一回吧。”
丁掌柜不耐烦地说道：“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这里不需要你，你赶紧走！”
胡雪岩抿了抿嘴唇，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丁掌柜桌子上，转身离开。胡雪岩离开之后，看着桌子上的瓜果，丁掌柜咂了咂嘴。张仁厚这时候走了进来：“掌柜的，怎么样？那胡雪岩是不是想回来？”
“有你什么事儿？回前面看帐去！”丁掌柜显然脾气不好，直接吼了张仁厚一句。
这把张仁厚吓了一跳。要知道两个人年轻时就一起合伙做生意，到现在虽然是上下级，其实跟朋友没有多大区别。本想着胡雪岩今天来道歉，丁掌柜会十分的愉快，谁想到竟然碰了一鼻子灰。
出了信和钱庄，胡雪岩又去了亨通钱庄找钱老板。钱老板看到胡雪岩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说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丁掌柜都跟我们吩咐了，不许用你。你也知道，我这钱庄虽然做得也不小，但是信和钱庄真要是拿出架势来挤兑我，我还真受不了。你也是的，没事儿跟丁掌柜叫什么真？”
胡雪岩没想到丁掌柜的气量竟然是如此的小，自己不收容自己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路都封死了。
胡雪岩出了亨通钱庄，茫然走在街上。
现在自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
正郁郁而行，冷不丁突然听到一声骂：“给你脸了！啊，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良家妇女？你要是再不接客，我就让人用强了！你知道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