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那尸体就要化了？

九歌忽然焦躁起来，扬着马蹄往悬崖走去，无奈缰绳绑在了树干上，没走几步便动不了，于是它急躁地嘶鸣着，不断地拉扯着那段缰绳，上官蓉儿被它嘶哑的啼鸣声惊醒，渐渐收回了思绪，着急地安抚着它，“九歌，风九术一定会来寻我们的，你不要着急，他一定会来的……”话说到最后，上官蓉儿眼眸的泪水忽然滑落，九歌焦躁不安地甩动着头，雨水溅湿了她的眉眼，上官蓉儿艰难地拉扯着缰绳，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正欲去找那块小皮牌，不料九歌忽然一声吼叫，径直往悬崖冲去，上官蓉儿把缰绳拽在手里，被它猛地一拉，纤细的身子宛若折翼的蝴蝶，从高耸入云的悬崖边坠落，青云峰笼罩在一层层的水雾里，那是上官蓉儿记忆里永安城的最后一场大雨。

眼眸里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仿佛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水。耳畔的箫声渐渐小了，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上官琉微的声音，

“右，师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沐珞缓缓睁开了眼眸，精致宛如花瓣般的粉嫩小脸透着几分如梦初醒的茫然之色，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凝视着上官琉微晶莹剔透的面容，渐渐恢复了清明。窗棂外天色微微发亮，梦中的十年，人间不过几个时辰，蓉娘还在昏睡着，眼角却被眼泪浸湿了，即便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她与风九术之间的种种，她仍记得真真切切。“微微，风九术当年是失约了吗？”很多隐藏在蓉娘记忆深处的画面，沐珞是窥探不到的，正如蓉娘坠崖后，沐珞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可是作为一个引忆成梦的人，上官琉微看见的远比沐珞看到的还要多得多。

“在上官蓉儿的记忆里，风九术之后一直未出现，”上官琉微将玉箫收好，剔透的眼眸透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随着他说话更显得神采奕奕，“上官蓉儿跌下了悬崖，摔断了好几根肋骨，也断了腿骨，青云峰底下是妙手灵医七婆婆的住所。上官蓉儿被她救了以后昏迷了三年，她后来去过风音谷，只不过那里已经被封住了入口，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直到三年前，上官蓉儿来到了桐木镇，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一直没有去过风音谷。”“或许，是因为害怕看到风九术吧。”清澈的湛蓝色眼眸静静地凝望着蓉娘布满泪痕的面容，沐珞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扮成老太婆的时候那么自然，大抵是因为心死如灰了，当一颗年轻的装满了对爱情向往之情的心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只怕是往后再也缝合不起来了。上官琉微看着沐珞略显沉默的小脸，清透的眼眸微微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唇瓣轻轻翕动了一下，道：“或许，是上官蓉儿误解了什么。”

白露染寒霜，流萤散尽夜未央，念此去经年千山万里，转眼已成空。

夜色褪去之后，一缕暖暖的阳光透过马车上的窗棂缝隙钻了进来，跳跃在蓉娘的满头青丝上，沐珞端着早点掀开车帘的时候，只见蓉娘蜷缩在马车的一角，她已经醒了，一双眼眸微微垂着，怔怔地望着裙摆，在沐珞看到的那些记忆里，那双清亮而狡黠的美丽杏眸，染上了密密麻麻的沧桑和沉默，宛如蒙上了尘埃的晶石，又似那日她在后院看到的那口长满青苔的枯井，那里爬满了青苔，没有半分活源。阳光落在了她的身侧，可是沐珞却感受到了从她身上蔓延出来的阵阵寒意和枯死的气息，也许再没有一个寒冬，会比当年蓉娘在青云峰淋的那场大雨还要刺骨穿肠。

“你吃点儿东西吧。”沐珞小小纤细的身子在她面前蹲下，将手上的食盒捧到她眼前，精致仿佛粉雕玉琢般的小脸透着和善之色。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蓉娘未有半点反应。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沐珞将食盒放在地上，干脆在蓉娘身侧坐了下来，湛蓝色的清澈眼眸泛着点点光泽，觉得还是有必要劝劝她认清形势，“蓉婆婆，不对，蓉娘，你看你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不管你说不说话，我们一定会盘问你的，就那个君无心，他是我们这里面最凶的，还有那个沈碧芷，就是变成了丧尸咬人脾气特别大的那个姑娘，你让他们来问你的话你会更不好过，所以你干脆配合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沐珞说完过了很久，蓉娘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眼看着怎么样也撬不开蓉娘的嘴，沐珞也不勉强，一切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时候，何况在知道蓉娘那么多过往之后，沐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蓉娘的种种行为，“我们现在会出发去风音谷，你要是饿了，就和我说吧。”听见风音谷三个字，蓉娘总算有了些反应，微微抬了抬眼眸，沐珞端起食盒，正欲往车门走去，耳畔忽然传来了蓉娘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的声音细弱得仿佛一层薄薄的纸，若不是沐珞的步子停了一下，便要错过了，她回眸，看见蓉娘眼的眸依旧怔怔地看着前方，只是那眼眸里，分明少了一丝木然，渐渐涌起了情绪。

“我梦见他了，”仿佛梦呓一般，蓉娘低低地说了一声，唇角忽然扬起一丝苦涩而又嘲弄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梦到他。”沐珞自然是知道她说的他是谁，“他一直在你的心里，不是吗？”沐珞清澈如流水的湛蓝色眼眸仿佛又浮现了那年永安城外的长亭里，活泼灵动的妙龄少女与身姿清逸的年轻男子因为一匹马的性别而争执的画面。“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心里……..”蓉娘反复念叨着沐珞的话，不禁笑出了声，“我那么恨他，他怎么可能还在我的心里，他早就不在了，不在了…….”沐珞看见蓉娘的眼眸里分明满溢着泪雾，显得那么绝望，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无家可归，现在的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桐木镇的水源是在风音谷里，尸毒也是从风音谷那里出来的，你一直待在桐木镇里，开客栈，暗地里布医施药，替他们解毒，风九术投放了那么多尸毒，你都帮他解了，你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维护他吗？你还爱着他的，不是吗？”沐珞大大的湛蓝色眼眸直直地凝视着蓉娘的眼眸，仿佛要看清她隐藏的一切情绪，这是她能想到的，可以解释蓉娘这些奇怪行径的原因。蓉娘没有与她争辩，眼眸陷入了一片默然之中。沐珞蓦然想起了上官琉微说的话，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蓉娘，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风九术之间，也许存在了什么误会，换句话来说，他失约了，你在青云峰苦苦等他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去追究，不去问个明白吗？”听见沐珞的话，蓉娘满溢着泪水的眼眸微微透着一丝讶然，“你是如何知道的？”她与风九术相约私奔时，她不过是襁褓里的婴儿。额，这倒是个很尴尬的问题，沐珞嘴角暗暗抽动了一下，似乎窥探别人的记忆是很不厚道的事情，她想了想，还是把它推给别人吧，“这世上没有调查不到的事情。”这个解释似乎很说得通，蓉娘静默了一好一会儿，忽地开口了，“尸毒是从腐烂的尸体里衍生出来的，而且这几日，红菱花越来越克制不住尸毒了，那具尸体就要化了。”化了？沐珞咽了咽口水，是说尸体就要融进水里的意思吗？窗棂外忽然传来了言漠的声音，

“沐妹妹，你要喝水吗？”沐珞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蓉娘，连忙一口回绝道，

“不要不要，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