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谈
但是刚出了码头，胡雪岩便看到翠环家的“无锡快”还在码头上渡客，心里不想打扰，便直接去找刘金厚了。胡雪岩想着，这贩卖粮食的生意是刘金厚帮忙出的主意，现如今有了定计，具体步骤还得跟刘金厚商量一下才算稳妥。
忙活了一下午，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今天一路忙活，胡雪岩腿脚也有些发酸。但是盘算着这粮食生意确实可以赚一大笔，心里也不觉得累，反倒满是欣喜激动，巴不得马上就去租船把粮食从上海运到杭州来。
虽然心头着急，但是胡雪岩也没冒失地想把这事儿一下子做成。倒卖粮食先得筹备银子。自己现在身上满打满算也就一百两银子能拿得出来，但就一百两银子拿去倒卖粮食，除去成本之后，估计也就能赚二十两。来来往往十好几天，也就自己做出店两个月的银钱。自己做出店那是整天喝酒吃肉的，好不清闲，不比这倒卖粮食省心啊？所以这二十两银子，真不值得自己去赚。他觉得，既然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筹上一千两银子，咱一个来回赚他二百两才显得有本事。
心中盘算着，已然到了刘金厚的家里。
刘金厚这几天显然也很忙，家里媳妇都做成饭了，刘金厚也没有回来。
刘婶招呼着给胡雪岩吃饭，胡雪岩也不慌吃，只是捧着一壶茶来回喝，心中计算着去哪里找船，从哪里走路，回来这粮食怎么卖等等事宜。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胡雪岩还没有等着人，又看到刘嫂和孩子都在边上等着，显然是客人不下桌子他们不开饭。胡雪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坐下场开饭。众人吃完饭，街上的喧嚣声都没了，刘金厚才拖着步子回来。
一听到刘金厚的脚步声，胡雪岩就跑出去迎接，说道：“哎呀，你怎么才回来，让我好等。”
刘金厚一脸茫然：“顺泰钱庄跟我这儿离得太远，在顺泰干上三五年，我这腿能走断了！”
胡雪岩一笑：“你这腿可跑不断，快点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咱这中午不是才吃完饭吗？又有什么事儿？”
胡雪岩兴冲冲地给刘金厚倒了一杯水，说道：“我打算倒卖一把粮食。今天已经打听好了，上海那边粮价三百文，咱这边八百文，这里面有的是赚头。”
刘金厚听胡雪岩这么一说，顿时也来了兴致：“你真的想好了？哎呀，这买卖我早就想做了。你既然要做，我入一股！”说完刘金厚对着门外一招呼：“小栓！去酒楼买几个菜回来，记得买叫花鸡！对了，再打两斤酒！”
胡雪岩说道：“既然打算做，我打算做一笔大买卖。我身上只有一百两，还得指望你帮我从顺泰那边贷点银子出来。”
“这话不慌说，我这边也有几百两银子。本来打算过两年回老家置办十几亩地当一回地主老财，你既然有这个打算，我就拿出来给你用。不过你这消息从哪里打听来的，靠不靠谱？”
胡雪岩一笑：“绝对靠谱，是码头上的刘云生告诉我的。他们漕帮在粮食上的消息，绝对准。”
刘金厚正喝着水，听胡雪岩这么一说，差点没把水喷出来：“你说啥？你去漕帮问粮价了？”
胡雪岩一愣：“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刘金厚放下茶碗问道：“那你跟人家说你打算倒卖粮食了吗？”
胡雪岩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说。”
刘金厚吸了两口气说道：“也幸亏你没说，不然你今天估计回不来了？”
“这话怎么说？”
刘金厚说道：“漕帮是干什么的？你真以为就是帮朝廷跑腿的啊？浙江的粮食运到北京，上海的粮食运到清江浦，湖州的绍兴的粮食他们来回倒换。人家做的就是粮食买卖。你去跟人家问价，这不是摆明了要抢人家的生意吗？漕帮那些人可不是好说话的，平日里看见贩卖粮食的，能挤兑就挤兑，要是不能挤兑直接就派人找事儿。找漕帮问粮价倒卖粮食，这事儿也就你胡雪岩才能干的出来，要别人说破大天我也不信。”
胡雪岩听刘金厚这么一说，也是吓了一跳，说道：“这么回事儿，我以前只知道漕帮是朝廷特许的运粮的，他们自己也卖粮食？”
刘金厚一笑：“你这不是废话吗？别人把钱存到钱庄里，咱钱庄摆明了就是替人家看银子的。但是哪个钱庄不会动用这些银两做生意？不把这银子花出去赚回来，那些存银的利息从哪里出？人家漕帮也不是傻子。朝廷把粮食都让漕帮运，那就相当于是朝廷把银子存在了人家漕帮。漕帮当然得想办法把这写粮食周转一下赚些差价。”
胡雪岩拍了一下大腿，笑了笑，说道：“你这么说到也是。不过反正消息已经搞到手了，这不也没事儿嘛？只能说我福大命大，命中注定要成这一笔生意。”
刘金厚沉吟着说道：“照我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最好去上海亲自看一看，问一问，考察一下上海那边的粮价。别咱们把银子都准备好了，去了上海一问粮价，比杭州还贵。那咱可就得不偿失了。”
胡雪岩说道：“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赶明儿我就要去上海一趟。上海道那边我以前也没有去过，就当是去开开眼界了。”
刘金厚又问：“那你这次到底打算做多大的？实不相瞒，我做出店这快二十年了，虽然不如你做的好，也攒了二百多两银子。我不可能把银子都拿出来，毕竟做生意有风险。我得给我家刘栓留个后路。这次我能出的也就是二百两，加上的你的一百两，就有三百两了。”
胡雪岩说道：“这不够，咱既然拿出架势去做了，就所幸做一票大的。你在顺泰帮我拉五百两出来，我在去其他钱庄试试运气。虽说张仁厚到处给我说坏话，但是我胡雪岩在杭州这十几年混出来的名声也不是说坏就能坏得了的。能凑多少算多少。”
当下刘栓也罢酒菜买了回来，刘金厚和胡雪岩在一起点着灯，说道了大半夜，具体的不必细说。
胡雪岩回到家的时候一身酒气，胡老太太皱着眉头，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天胡雪岩好像遇到了难处，所以也没怎么批评胡雪岩，只是说让他以后回来早点。
胡雪岩虽然醉酒，但是依旧不敢在老太天面前耍泼，嘴上赶紧答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