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世生意
胡雪岩明白个中原由后，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开始吃菜。
刘金厚看胡雪岩闷闷不乐，也不说话，便问道：“这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虽然嘴里的东西虽然是醉月酒楼的大厨所做，但胡雪岩吃着依旧味如嚼蜡。听到刘金厚询问，他说道：“不是我心胸小，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事儿丁掌柜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刘金厚笑了笑：“他又不是光这一件事儿不厚道。他整个人都不大气，扣扣索索的。这辈子也就守着个信和钱庄了。”
“他要是想让我回去干，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了，何苦这样捉弄我呢。再说，他当初那么声色俱厉地把我赶了出来，可曾顾念一点点的旧情？那时候他就没有想到信合钱庄会有今天吗？”
“谁说不是呢。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丁掌柜发了话，杭州的钱庄里，还真没有人敢要你，你到底是回去不回去？”
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这得容我想想。说实话，现在这情况，我不回去也没办法啊。”
刘金厚说道：“丁掌柜这么做，明显就是脸上下不来，想让你回去主动认个错。但是依我看来，你大可不必回去。”
胡雪岩诧异的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看，你做事比我强，这个我认。但是强多少，也不好说。钱庄里每年做成的业务，你第一，我第二，但是你也不比我多太多，你说是不是？”
胡雪岩赶紧说道：“刘大哥说这话见外了，我当初刚出店的时候，多亏你给我让了几个大客户，不然我没有今天。”
“你别奉承我，我给你那几个人，我自己本来也不能搞定。至于你现在混得这么好，跟我没多大关系，没有我，你照样能混得出样子来，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但问题是，你即便混得再好，你到了我这么大岁数，不照样还是一个跑街的吗？”
胡雪岩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怕别人笑话他，他探出脖子悄悄对刘金厚说道：“其实我打算再干几年出纳就自己开个钱庄。”
刘金厚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心大。这事儿吧，我也想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想过要自己开钱庄。但是钱庄可不好开啊。你只跑业务，没有自己试着开过，不知道中间的事儿有多麻烦。开个钱庄，你先得买一栋楼吧。这楼装修一下凿个银库，加上买楼的钱，没个一百两办不下来。开个钱庄，你必须衙门里有人吧，官府有人给你担保，你才能立住脚。这上上下下打点，先是给都统说好话，让官府这边不找你的事儿。再是给县太爷，防着自己追债弄出点事儿不好收拾，也得防着自己被要债的要出个事儿。然后是衙役，给衙役的钱用来防着平日里有人来找麻烦。这么一遭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五百两。除去这些开销，难道钱庄里不留点银子压底吗？你这银库里只有个四五十两，算什么钱庄？随便一个小钱庄稍微给你使点坏一挤兑，你这钱庄立马破产。所以总共下来，没一千五百两银子，别想开个钱庄。那我问问你，你做出纳的话，什么时候能攒够一千五百两银子？”
胡雪岩听刘金厚这么一说，吓了一跳：“这开个钱庄比秀才捐官还花银子啊？”
刘金厚瞥眼不屑地看了胡雪岩一眼：“那你以为呢？”
胡雪岩不说话了。
刘金厚说得来劲，但也不再打击胡雪岩了，说道：“我是到了这岁数，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走错路了。真要是一直做出纳，估计只有一直干到死，才正好攒够开钱庄的银子。这就太不划算了，你说是不是？但现在你不一样啊，你既然从钱庄里跳出来了，索性就不去钱庄做出纳了。”
胡雪岩纳闷道：“可是不做出纳我能做什么呢？”
刘金厚信手捻起一颗花生，送到了嘴里，探着头对胡雪岩说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照我说呀，开个钱庄算什么？真赚钱的，还是丝绸、军火和粮食。”
胡雪岩一巴掌打掉刘金厚正要捻起来的花生，不客气地说道：“你逗我玩呢？我要是有钱去做丝绸军火生意，早开一家钱庄了。”
刘金厚呵呵一笑，也不恼火，说道：“我是心里想做，但是孩子都十六了，家里经不住我折腾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你再回信合钱庄就是了。”
二人吃完饭，刘金厚说钱庄还有事儿，直接往西去顺泰钱庄了。胡雪岩却愣在桌子上呆呆想了半天。小二的在一边收拾桌面，看到胡雪岩发呆，问道：“胡大人，这是怎么了？又想着给谁家拉贷款呢？”
胡雪岩回过身来，看了这小二一眼。
醉月酒楼的小二跟胡雪岩是老交情了，胡雪岩还做学徒的时候两个人认识了。胡雪岩知道他姓周，早年要饭来到醉月酒楼，被掌柜的收留，现在一直在店里帮忙。胡雪岩瞪了小二一眼：“这醉月酒楼人来人往的，每天消息那么多，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被丁掌柜给开了。”
小二把盘子叠在了一起，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笑道：“照我说，那个丁老头是瞎了眼了，胡大人这么能干他都把你开了，他那信和钱庄以后还怎么做？”
胡雪岩从怀中掏出银两来交给了小二，说道：“你倒是真会说话，不做出纳可惜了。不用找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聊。”
小二眉开眼笑：“得嘞！”
……
出了醉月酒楼，胡雪岩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场景愣了愣，心中已然有了定计。这个世道这么乱，本分地一直做出纳肯定是不行的。其实在钱庄的时候他自己就想出来单干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所以一直拖着呆在钱庄，如今丁掌柜把他开了，倒也是恰逢其会。
胡雪岩摇了摇脖子，往家里走去，嘴里说道：“我胡雪岩，还就不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