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归平静

号码被定位的位置，就在车库里。吴飞告诉我，破译结果显示这车库底下有一座地下室。

我们四个人下了车，向车库走去。

如果说这废弃车库黑暗如地狱，那么我们找到的地下室简直如同天堂——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灯火通明，布置得富丽堂皇。敲敲这里的墙壁，我有理由相信，这里绝对算是个高级的防空洞。

我停下来，凝神感受，似乎……有林振江的气息。虽然我没见过他，不过我和他儿子接触过。亲人之间的气息极其相似。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耳旁就传来一阵推门声，同时悬浮手机屏幕突然暗了，接着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林振江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那人面容普通，笑得彬彬有礼。不过他一开口我们就知道他是谁了——

“各位，晚上好。”那人微笑着打量我们，“嗯，很高兴看到你们毫发无伤地来到这里。”

高兴？是遗憾吧。

林振江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知道你想见我很久了。”

“不，这是赵青山的想法。”我眯起眼睛看他，“要是我的话，就会想拿板砖拍死你，我的林大院长。”

“为什么？”林振江轻松地笑笑，“为以前吗？那些医院的人？医院不是我自个儿的，那些人没钱还来看什么病？我每天都得支持资金运转，我又不是慈善家，凭什么帮助他们？至于我跟赵青山的恩怨，商界利益罢了，我请人设风水局，他也可以请人来破，你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吗？你还要感谢我才是，给你创造了这么大一个业务。”

“恬不知耻！丧心病狂！”周静初气得脸通红。

林振江呸了一口：“还说我？你这个婊子，勾搭了别人，又勾搭你师父，我看着都……”

“啪！”

“嘴巴放干净点。”吴飞回到原地，脸色阴沉，擦了擦手。

林振江捂着脸眯起眼睛：“呵，生气了？为这么个……”

“啪！”

我微笑地看着被我摁住脖子推在墙上的林振江，“或者说，你想尝尝脖子被拧断的滋味？反正‘林振江’在国外，就算你死了，以我的手段，可以保证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谁也不知道，嗯？”

林振江脸色发白，拼命摇头，啊啊地挣扎着。

我随手把他丢一旁：“啧，我说道友，这么个人你也好意思合伙。”

旁边那人一直静静看着，此刻微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只是他出价比较高。”

我走到旁边沙发上坐了下来：“说说风水局吧。你这次肯见我，是决定好怎样论输赢了吗？”

他点点头：“我们……各来一局。谁破不了，就算输。如果你输了，赵青山放弃公司，他的公司财产由我和林振江分；如果我输了，随你去破别墅的风水局，林振江退出，他的公司归入赵青山名下。”

“可以。”条件还算公平，我点了头。

“那么第一局……”他微笑着，“我这个主人，就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我脚下瞬间出现了法阵，脑袋一晕……

再清醒过来时，我躺在一张病床上。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清冷月色透过窗户照过来，显得异常阴郁。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好不是病号服，公文包也在。拿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回荡着我自己的脚步声，“啪，啪”。如果是一般人估计现在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医院的梗我已经玩过很多次了。说起来，这布置，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别墅群的前身——那家黑心医院——有关。

走廊很快被我探索了个遍，病房里全都是空的，我现在正处于三楼，上面有一层，看了一下地形图，大概是重症疗养室，下面还有两层。

我想了想，先去四楼吧。

据我推测，电梯里一定有东西。打开电梯门，里面锈迹斑斑，似乎很多年没人用过了。我走进去，按下四楼的按钮。电梯缓缓关上，在剩一条缝的时候，突然一只惨白的手探了进来。

哦，果真来了啊。

电梯立刻打开，一位穿着病号服的女生走了进来，看起来很正常，白净的脸庞，扎着马尾，还背着个大大的黑色书包。

她冲我点头微笑，然后看看四楼的按钮亮着，主动开口：“你也是四楼的吗？我没见过你。”

“我去看个朋友。”我同样微笑回应。

她点点头，甜甜地笑笑：“原来是这样，我刚才带我弟弟出去逛了一圈。好久没出去了，真是闷死了。”

“你弟弟？”我看向她的书包。

女孩子欢快地拉开书包拉链：“你看啊，我弟弟，出生一个月了，可爱不？”

我抿了抿嘴唇，微笑道：“很可爱，和你很像。”

我能说什么……我能说她背包里是一团青黑色的烂肉，几乎是一一具干尸了，还散发着浓浓的臭味吗？！

小姑娘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羞涩地捂了脸，嘻嘻一笑，不再说话。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四楼。小姑娘蹦跳着出了电梯，我则打量了一下外面，确定没有危险才迈步走了出去。

医院走廊同样黑漆漆的。我沿着走廊探查到一半，一个人突然从房门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冲我嚷嚷，声音却小的像蚊子哼哼：“你，说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乱晃悠啥？脚步声放轻一些不行？”

我好不容易听清楚，抹了把汗：“咳咳，对不起对不起，吵到你睡觉了。”这不是重症监护室吗？怎么跑出来这么一位中气十足的汉子？

汉子哼了一声，像是看出我的心思，声音继续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耳朵神经重度敏感，一点点声音我听起来都像地震，所以，请你把声音也放轻。”

还有这样的病？我孤陋寡闻了……“好好好。”我索性贴了隐字符。一个人忽然消失，大汉丝毫没有吃惊，淡定看了我站立的地方一眼，轻轻关上了门。

他没吃惊，我现在可被惊了一下。

贴上隐字符后，我突然发现身旁多了好多人……

咳，应该不是人。

透明人影挤挤挨挨，走来走去，粗略一看简直如同菜市场一般乱糟糟的，除了听不到任何声音。

好多鬼……

嗯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叹。而且我感受到了实质的拥挤感觉，以至于我不能再大步流星地走了，只能在人群里穿过去。

四楼重症监护室里都没动静，于是我重新坐电梯，下到了二楼。

这次电梯里没再上来什么，我出电梯门后与四楼情况差不多，只是二楼多了个虚掩着门的值班室。我推门进去，里面没人，一个电子日历散发着红色的光。

抬头看了一眼，上午十点钟？这么黑？再一看日期，这日期迅速在我脑子里闪过——

别墅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给我的有关黑心医院的资料里曾提到，这一天正好是医院遇难的日子。

我这么想着，医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断裂了，同时一阵彻骨寒意袭来，吹得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不好！我记得黑心医院是被大雪压塌的。

这样想着我就往电梯里跑，然后赶紧摁了一楼按钮。电梯颤抖着下到一楼，随后停住，门咔咔了几声，没能打开。

……“我靠。”

我骂了一声，伸脚用力一踹。整条腿都震麻了，门也轰然打开，外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急急忙忙跑出电梯，我身上穿的是初秋的衣服，怎么也抵抗不住冬天的寒冷，那些魂魄宛如实质一般扑上来拽住我，被我一把符水洒出去腐蚀得连连惨叫。然而我现在的体力在严寒中迅速被消耗，符水也所剩无几……

这时候，那位穿病号服的小姑娘跑出电梯，向我哭诉：“哥哥，哥哥，弟弟得了重病，医院老板不给治，说是我们没钱……”

青黑色肉团从书包里钻出来，尖叫着。我掏出桃木符扔了过去：“小妹妹，接着，这个多少可以续命！”

小姑娘准确接住，桃木符瞬间放出青色光芒，横扫一片魂魄：“谢谢哥哥！你们这些坏人，走开！不许你们伤害他！”

前面被青光扫出一片道路，我继续转头往门口跑，封字符拼命往外撒。

门口，那位对声音敏感的大汉站在那里。

“我说了，你脚步声音太大了。”

“对不起，”我放轻了脚步，“让我过去行吗？”

“你出去之后得替我找找有没有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大汉一脸怒色，“我被困在四楼，哪也去不了，那些将死之人的呻吟声整天折磨着我，我都要神经衰弱了。”

“好。”我点头。大汉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我一脚踏出门口，林振江却在门外，一看到我便疯了一样扑过来堵我：“不，你不能出去，我快死了，你也是！这里，谁都不能走！谁都不能！”

我一巴掌将他拍到了医院里面，冲着医院里面喊：“这是医院老板，你们爱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

随后我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眼前又是一晕，隐隐约约听到了林振江的惨叫声……

等我回过神来，周围依旧是那片豪华的地下室。林振江抱头蹲在地上，十分痛苦的样子，周静初他们带着笑意看着我，周静初的眼眶有些红，似乎是哭过。

那位道士原先把手按在林振江头上，现在收回了手，静静看着我：“你的桃木符，可是丢在里面了。”

“丢了就丢了吧，无所谓的事情，我还能再制作一个，”我耸耸肩，“只是，那小姑娘和她的弟弟挺可惜的。”

道士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没死。她和那位大汉都没死。”

“……我是她。”一旁的周静初，突然抛出了一句让我吓了一跳的话。

“啊？”

周静初默然，抬手指指自己脑袋：“这里面，我的记忆被封印了。我的外婆做的事情。”

我想起了一开始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位老婆婆，原来她离世之前也是有道术之人？那她要我照顾她的孙女，或许就是因为预感到了后面的事情……

“有一个小姑娘，她本来性格活泼听话，却因为过早见识到了社会黑暗面而变得孤独叛逆。”周静初揉揉眼睛，“于是她的外婆封印了她的记忆。”

“现在真相大白了。”我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

道士眯着眼睛，沉默了。

“好了，该我设局了？”我抬起手，道士却摆了摆手：“等等。……我认输。”

我们都愣了愣，林振江猛地跳起来：“不行！不能认输！我给你双倍价钱！不，三倍！你给我把他们也干掉！”

道士冷冷推开他，走了出去：“赌约依旧成立，我会履行承诺。”

留下我们待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我看到了留在地上的桃木符，捡起来，上面还附着一小块芯片。

“奶奶，奶奶，我要学道术！要像仙人一样腾云驾雾！”

“嗯，好啊，不过你要记住，学了道术之后，千万不可做坏事，知道吗？”

“奶奶你会道术？！教我教我，我保证不做坏事！”

“好。”

……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咳，我没事，孙子，快走……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以后成长起来，别忘了自己的心！别被俗世蒙蔽了你的眼睛！……”

“奶奶！我、我听不懂！你快起来啊！呜呜……”

……“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这样。”

周静初听完芯片里的语音，叹了口气。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嘛。”我点点头。

“大师，真是太谢谢你了！”赵青山赶了过来，神采奕奕，拉着自己的妻儿就要跪下来。我急忙拉住他示意不用如此。

“大师，您的银行卡号我已经知道，酬金会打到里面的，”赵青山憨憨一笑，“至于您拜托我的事情，我也查到了，听力敏感这种病可以治疗，那人我会派人把他送到医院里，接受最好的治疗。放心，绝对是良心医院。”

“嗯，”我收起芯片，站起身离开电脑桌，伸了个懒腰，“林振江也被抓进了监狱，估计又要判个几年。任务算是圆满完成，我也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周静初惊讶地问我。

“嗯……我师父发来信函，要我去南方，那儿我还不熟悉，要去锻炼一番。”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拉住我，脸猛然涨红了，眼眶也跟着泛起了红色。

“不知道……”我揉了揉她脑袋，笑笑，“不必担心我，你的天赋不错啊，安心在这里修行，我呢，就四处去浪了~”

“我……”周静初眼里的泪水就要掉下来，被她自己硬生生含在了眼眶里，“你明明知道我……”

我挠了挠头，向外走去。

“静初啊，其实，吴飞那个人挺好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至于我吗……呵，四海为家的浪子罢了，又怎么能接受所谓的感情牵绊呢。

或者，我怎么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