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刘解惑
怒气冲冲的出了钱掌柜的家,胡雪岩回身冲着钱掌柜的家门寒声说道:“别把我胡雪岩看小了,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胡雪岩心里想到:亨通钱庄的老板没有诚意,那我胡雪岩再去别的钱庄就是,杭州钱庄这么多,还能没有我胡雪岩做事的地方?
胡雪岩走后,钱掌柜把门房叫了身前,皱了皱眉问道:“胡雪岩走了?”
“禀老爷,他已经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那小子不恭敬得很,说什么别把他胡雪岩看小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人不大,脾气不小。”
钱掌柜听门房这么说,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可说错了,要换别人,当场就跟我翻脸了。胡雪岩这人有能力,有度量,会说话,会办事。昨天我让掌盘的推了不见他,他今天赶着大早就来我家里了,看得出来,他为人也有毅力。只要稍微有点机遇,这胡雪岩绝对能成个人物。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招把老丁给惹了。以后在这杭州的钱庄行业里,他可是不好混了。”
门房说道:“听说他私自给湘军放贷,放了四万两。这才惹恼了丁掌柜。”
“四万两?你知道四万两银子有多少吗?四万两的贷款,你也不想想那是能够给多少人发饷银了?区区一个湘军,要得了那么些银两吗?”
那门房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能给多少人发饷银啊?”
钱掌柜哼了一声,说道:“足够两旗兵马吃一年的了。”
门房摸摸头,憨笑着说道:“可这又不是我说的,大家伙儿都这么说。”
……
出了钱掌柜的家门,胡雪岩直接去了泰康钱庄。可是泰康钱庄的掌柜也不在家,而掌盘的说辞依旧是昨天亨通钱庄掌盘那一套。胡雪岩心里犯嘀咕,这泰康钱庄的掌柜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长了个心眼,胡雪岩没等着第二天再去泰康钱庄老板家里应酬,而是直接去了另一家祥和钱庄。到了祥和钱庄的时候,祥和钱庄的刘掌柜正在查账。冷不丁看到胡雪岩走进钱庄,刘掌柜颇有点惊吓。
胡雪岩客气地打了招呼,又坐下说明了想来祥和钱庄做出纳的意思。刘掌柜的端着茶碗,沉吟了良久,说是来我们店里做出纳也可以,但是月钱只有五百文,每笔单子可以拿两毫的提成。
胡雪岩这次再也没有心浮气躁地生气,反倒是咧着嘴笑了笑,转身离开。
依次又去了泰康钱庄、永和钱庄和利贞钱庄,胡雪岩要么是没有遇见钱庄的掌柜,要么就是遇见了掌柜但那掌柜的就是给个几百文的月钱。胡雪岩知道,自己估计是被谁摆了一道,不然的凭借自己在杭州的口碑,决计不可能每个钱庄的老板都不认识胡雪岩三个大字的招牌而给出学徒才有的工薪。
心中有气,却又不明所以,胡雪岩心里十分烦躁。想着晚上回到家,还不知道怎么跟母亲大人和兰姑交代。
胡雪岩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觉得一定得找人帮忙打听一下,这些钱庄的老板为什么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不过此时已经日薄西山,胡雪岩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事儿怎么招也得明天再说了,于是黑着脸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胡雪岩发现刘金厚正坐在堂屋里跟自己母亲说着话。
看到胡雪岩回来,刘金厚赶紧站起身来:“哎呀,昨天你来找我,我真是没空。我这刚去顺泰做活,前后跟老顾客打点交代,跟钱庄里的掌盘们套交情,回请掌柜的,里外都是应酬,实在是忙不过来。今天我特意过来,跟你说点事儿,走,咱出去吃一顿。”
胡雪岩的母亲胡氏说道:“出去吃啥,在家里吃就行了,都是自己人。”
胡雪岩看刘金厚的样子,应该是有点生意上的事情要跟自己说。胡雪岩不想让家里人多操心自己的生意,就说道:“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顺便喝一点。”
当下也不再给胡氏说话的机会,两个人并肩去了醉月酒楼。
小二的招呼着两个人落了座,胡雪岩笑话道:“顺泰钱庄可在城西边,你这每天来来回回的,可得不少走路。”
刘金厚咧嘴一笑:“我当年也是跑街的出身,腿脚不用你愁。”
点了菜,小二走开之后,胡雪岩着急地问道:“我得问你个事儿,咱这杭州钱庄里,是不是有人给我下了套?我这几天出去找活,竟然没有一家钱庄愿意要我。”
刘金厚两个手往桌子上一趴,说道:“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事儿。”
胡雪岩眼睛一亮:“怎么,你有消息?是不是张仁厚给我使坏?”
刘金厚说道:“哎,你也不傻嘛。你是不知道,你刚出钱庄那一会儿,张仁厚那老小子就四处散布消息,说你给那湘军贷了四千两银子。范长清那小子平日里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蔫坏蔫坏的,这事儿他没少出力。”
胡雪岩恍然大悟,说道:“我说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至于啊,我给湘军放款惹怒丁掌柜,主要的就是耽误了丁掌柜的在湖州开庄,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吧。”
胡雪岩是醉月酒楼的老客,小二估计是催着后厨给这一桌加塞了,刘金厚和胡雪岩没说两句话的功夫,小二已经开始上菜。
刘金厚拿起筷子吃了一嘴,说道:“虽说那张仁厚大嘴巴说了你不少的坏话,什么自己昧了徐进的贷款啊,私自给当兵的放款啊,什么追债逼死了人啊,这些其实也没什么的。开钱庄做出纳的,谁没沾惹过这些事儿啊。”
胡雪岩也心思吃饭,说道:“那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让我去他们店里做活啊?”
刘金厚看了胡雪岩一眼,说道:“主要是丁掌柜给其他人打了招呼,不让他们请你去钱庄干活。”
胡雪岩缩了一下眼镜,鼻子都挤到眼镜上了,不解地问道:“丁掌柜?”
刘金厚说道:“没错,就是丁掌柜。信和钱庄在杭州城是数一数二的钱庄了。咱俩也都知道,丁掌柜手里其实也不是外面说的那么有好几十万两,但说实话,杭州的钱庄,有几个身价过了十万的?遇到大单都是你跟我借,我跟你借。丁掌柜的钱庄算是有钱的了,他发了话,其他钱庄的老板不敢不给面子,多少得想着以后会不会找到丁掌柜头上挪银子。你说是吧。”
胡雪岩低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刘金厚继续说道:“路上你跟我说钱掌柜的愿意给你五千文,那也不少了。就这估计还是钱掌柜顶着丁掌柜的压力给你的价呢。这年头虽说铜钱不太值钱,但五千文也有小一两银子了。虽然给你拿的回扣少了点,但是怎么着也给你了条出路。你要是还想做出纳的跑单子,也只能跟着钱掌柜了。”
胡雪岩抬头,说道:“我就是不知道,丁掌柜为什么要为难我。虽说我给钱庄放了两笔银子,可能会收不回来。但是收银子的活也是我来干,这期限还没到,他们怎么就肯定我收不回来银子呢?再说了,即便是这两笔成了死账,那又如何呢?做出店的谁手头没有死账?我这么多年为钱庄辛苦,才两笔说不准的死账,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啊。”
刘金厚说道:“其实照我看来,丁掌柜八成不是难为你,反而是看中你。”
“这话怎么说?”
胡雪岩虽然不动一筷,刘金厚却吃的挺开心。估计这几天都是他请别人吃饭,难得有人请他吃一顿。刘金厚吃了一嘴烧肉,继续说道:“你不在钱庄,可能不太了解信和钱庄现在的情况。说实话,你胡雪岩在杭州钱庄里,那就是一道明亮的旗帜。杭州城里有钱的主,上到都统大人,下到各大家的账房管家,一小半都是你的客户。你走以后,丁掌柜不让别人用你,是为了让他自己有时间花心思去留住这些客户。但是他想留,别的钱庄也想抢。老夏走就走了,咱俩这一走,信和钱庄里就只剩下那个说话结巴的郭茂才了。郭茂才那老实样,跟正儿八经的客户打交道还行,真要是遇见官府里的人,里面弯弯道儿那么多,他完全吃不开。现在就是丁掌柜和张仁厚这俩人在出店,就连范长清那小子好像也出去应酬了,忙的不可开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你还看不出来?这个时候信和钱庄里最缺的就是你胡雪岩了,只要你胡雪岩回去,信和钱庄不就没什么事儿了吗?”
“你的意思是,丁掌柜不让其他钱庄老板用我,是想让我再回去?”
“我看就是这个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