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硝烟滚滚

“有点意思。”萧正峰笑了。

“什么意思？”狗剩有些许讶异。

“没什么，既然你说这‘猪哥’是你救的，就给你吧，姜总管----看着给钱吧。”萧正峰淡然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挑夫的队伍中走去。

狗剩愣神了一会，猛然醒了过来，一抱拳，“那就谢了，千山不改，绿水长流……”

“不要说些场面话，只是觉得你无耻得坦荡，所以这单救‘猪哥’的活就算你的吧……”

“喂，小子，口齿放清楚些，我们复姓诸葛，不是猪哥……”诸葛为民在后边吼道，诸葛长民以目制止住诸葛为民。怎么说，别人刚救了自己，现在挑人家口齿的毛病，有点欠风度了。

“姜鹤，你这群队伍有多少人？”诸葛长民问道。

“有百多号人吧，诸葛大人。”狗剩腆着脸抢着说道。

“嗯，身手不错。”诸葛长民轻轻拍了拍狗剩的胳膊，“天下无道已久，各地诸侯烽烟四起，跟本大人杀回历阳，等夺了历阳，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美女，你干不干？”

狗剩对诸葛长民前面的话不甚在意，可是他后面的话，他听得真切，他重重地一点头，“干了！”

“好，果然是少年英豪，本大人喜欢！”

“姜鹤，你再到你的队伍中去看看，有愿意跟本大人一起干的，等事成之后，凡所得金银俘虏，一律按照功劳大小进行分配。本大人言必信，行必果，决不食言。”

“诺。”姜鹤拱手一礼，向人群中走来。

萧正峰朝刘穆之、朱天使、陈老六三人使了个眼色，四人在姜鹤到来之前，脱离了队伍，向东北方行去。

姜鹤望着四人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他最想游说的就是他们四人，不说别的，就是他们四人淡定的气质，以及其中一人的身手，那可是了得。即使自己将这一群挑夫都说服成功，都跟随诸葛大人反攻历阳，恐怕这些泥腿子也都是垫背的货啊。

萧正峰一行人为了节省体力，特意跑到附近的村里，花重金在里长的手里，买了几匹骡马。虽然这骡马脚程不甚快，但是耐力还不错。

马力代替了脚力，行走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但是越向前，萧正峰越是担心。如果吴甫之偷袭成功，刘大哥那点兵力可是经不起一败啊。这种造反的架势就是要以一当十，锐意进取，如果稍有挫折，可能会导致满盘奔溃，身死人手的局面。

“道成，刘将军身经百战，凡战必胜，想必他这次拨乱方正，老天也会护佑的，你就放宽心吧。”眼见萧正峰眉头越来越深，刘穆之不禁好言安慰道。

萧正峰知道刘穆之一片好心，象征性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卫主，您这笑怎么那么难看啊，就像哭似的？”朱天使咧着嘴笑道，“兵法有云，胜败乃是常事，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这个朱天使除了易容术甚是了得外，神经还真是大条，从头再来----对于现在的刘裕来讲，如果输了，根本就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哒哒哒哒……”萧正峰本待要训斥朱天使几句，这时却传来了马踏地的落脚声，初时甚小，渐渐地响成了一片。

望着弥天的黄尘，黄尘中包裹着马影人踪，倏忽之间就来到了萧正峰一行人的目力所见之处。

“天使，你保护好刘先生与老六。”萧正峰狠狠抽了骡屁股一鞭，骡马吃疼，风一般地朝着斜前方的滚滚黄尘奔去。

“卫主，你干什么去？”看到萧正峰一人一骡跑得远了，朱天使赶紧扯着嗓子遥问一句。

“还能干啥，干他娘的，能拖一时算一时。”萧正峰的声音随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越来越小。

朱天使愣了愣，接着一激灵。这卫主是疯了吗？单枪匹马怎可阻挡那千军万马。唉，谁叫自己答应了夫人呢----要保护卫主安全。遥望远方某个地方，朱天使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声----也哥哥，咱们来世有缘再见了。

“诶诶诶……你----你不管我们了？”看见朱天使打着骡子就朝萧正峰的方向奔去，陈老六急道。

“你们两个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吧，别给大军的马蹄踩成肉泥，我去助卫主一臂之力。”朱天使一个鹞子翻身，钻到了骡子底下。

“好身手！”刘穆之抚着三绺长髯赞道。

陈老六翻了个白眼，“先生，我们还是先藏起来为好。”虽然没见过多大的阵仗，但是本能告诉陈老六，斜前方的骑兵非常危险。

“好好好……”刘穆之连声称是，运筹帷幄他在行，这行军打仗，他可不想以身犯险。

黄沙弥漫了眼，萧正峰已经是眼不能睁。但是由于勤练锁鼻术，他的各处感官变得越加灵敏，他索性闭上了眼睛，鞭打着身下的骡子往人马的海洋中钻去。

“聿----”一位骑兵眼见得就要踩上眼前的一骡一人，他急忙拉扯住马缰。马儿受惊，一个人立，差点没把马上的骑士颠抖下来。

“兀那汉子，你是找死啊。”马上的骑士收住马缰，一个侧位，挥舞着大刀就像萧正峰奔来。这小子差点没让自己人仰马翻，不砍杀了他，不能解心头之恨。

“当----”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迸发出丝丝的火星沫子。朱天使舞着掌中剑，硬生生地接下了骑士从马上砍来的必杀技。两兵相接，朱天使自己倒是没事，身下的骡子却是矮了半截，已经是跪伏在地，喘着粗气了。

“嘿嘿，卫主，属下这一招叫做……”

朱天使没有说完，因为她看见了让她一辈子都感到刺激且惊悚的一幕。

萧正峰跳下了骡背，趁着骑士被人接下一招正愣神的功夫，萧正峰移位走步，定住了身子，就见他举起拳头，拳拳招呼到马脑袋上。

一拳下去，马脑袋上凹下去了一个拳印，但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第二拳又招呼上了几乎是同一个部位。就像脓包受到重击一般，马脑袋里面的脑浆如四散的彩带般向周边喷散，带着丝丝的腥气还有热量，感染了一整片区域。

短暂的安静过后，是山洪般地爆发。马嘶人躁，周边的骑兵回过味来，纷纷舞着刀片子向萧正峰砍杀过来。

萧正峰斜眯着一只眼，向落地刚站起来的骑兵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一阵黄风吹过，吹落了萧正峰头顶的小冠，他的笑，看在骑兵的眼中不啻为地狱恶鬼施加的梦魇。

“别，你别过来----”骑兵乱挥着双手，常年训练的马刀招式，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是空白一片。

萧正峰依旧龇着牙，朝着尽在咫尺的骑兵走去。他已经赤红了眼，眼前骑兵的表情在他的面前扭曲变形。极度的惊恐让骑兵机械地挥舞着刀片，萧正峰瞅准空当，他攥着骑兵的脑袋，“咔嚓----”一声轻微的声响后，骑兵的脑袋耷拉在了脖颈上，声音虽轻，听在其他骑兵的耳中，犹如催命的炮响。

在剩下最后一点灵识的时候，断了脖子的骑兵犹如灵魂出窍般，他感到自己飘了起来，像投掷的巨石，又像发射的火箭，在火与血的渲染中，他仿佛获得了重生。

“快散开，快散开……”一名骑兵眼看就要冲到萧正峰的眼前，眼前的“人肉炮弹”让他赶紧拨转马头，闪到了一旁。

几个反应慢点的骑兵，身子首当其中，他们被冲撞了开来，在空中撒了几口鲜血，滚落马下。

“放箭，快放箭！”一名什长模样的小校大声呼喝道。

“噗嗤----”小校的脖颈闪过一丝血线，鲜血如激射的喷泉涌现了出来，朱天使转着掌中剑翩然落在了小校的马上，几步疾驰就来到了萧正峰的身旁。

朱天使伸出了手，萧正峰犹豫了一下，他希望能拖住吴甫之骑兵大军的脚步，而不是逃跑，不然他也不会贸然深入其中了。

“你一身乃是京口卫的主心骨，可不能逞一时匹夫之勇！”朱天使没了平时的大大剌剌，而是厉声喝道。

眼看百来十箭羽向自己攒射而来，萧正峰无奈地长叹一声，看来一人之力还是有限啊！他抓住朱天使的手，翻身上马，坐下的骏马发出一声长嘶，奋蹄向前激射而去。

骑兵们本待追赶，这时，一骑挥舞着令旗，急速奔来，“吴将军有令，流匪不宜穷追，大军迅速西进。”

“诺----”众人发一声喊，拨转马头向西而去。

飞驰电掣地一路疯跑，萧正峰的耳朵动了动，“天使，你听?”

“怎么了？”

“后面没声音了！”萧正峰有些许的懊恼。

“那好呀，难道卫主你真想被砍成肉酱啊。”

“可是……”

“别可是了，卫主，就凭咱俩这一马两人，又能吸引多少人呢，该发生的总要发生，须知单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萧正峰侧目望了一眼朱天使，这货平时讲话好像不经过大脑，关键时候的话语倒是蛮有道理的。

“怎么，卫主难道看上我了？”朱天使双手捂住胸脯。

萧正峰仰脸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天使，你以后可要好好干，我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还这个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

“驾----”萧正峰一时意气风发，趁朱天使一个不注意，推搡她滚落下马，向着远处的骑兵追去。

“诶----喂----卫主，带上我呀……”朱天使挥舞着双手，跳着小脚喊道。

马头上的萧正峰露出一撇浅笑，有着如此可爱的下属，让他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感受到了一丝温存。远处的战场更加危险，他想一人先去闯一闯。

蹄声达达，马声嘶嘶，周遭响起风吹耳际的声音，一人一马如闪电般奔驰在官道上。周边太静了，这让萧正峰的心一寸寸地向下沉沦。

不知道萧也有没有将消息及时送给大哥，不知道吴甫之的骑兵有没有截击大哥刚刚组建的义军，不知道具体的战况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这让萧正峰如何心中不急。

焦急济不了事，萧正峰啃着头加速赶着路。突然，一丝烟尘，一阵声响，让萧正峰低着的头颅抬了起来，以他如今的目力、耳力，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远处栖霞山边的不寻常。是了，罗落桥，战场就在罗落桥！

萧正峰夹紧了马腹，又加快了一分速度，近了，更近了，三里，二里，一里……就在萧正峰无限接近战场，能清晰看到战场烟尘的时候，身下的坐骑发出了一声哀鸣，前蹄双跪，再也没有爬起来。

萧正峰猝不及防，差一点跌落马下，他勒紧马缰绳，最终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

“道成，嘿嘿，道成，你来了。”萧也挥舞着丧门棍，扯着破锣嗓子在远处喊道。

萧正峰默运锁鼻术，脚步较为轻盈地蹿到萧也的身旁，“怎么样了，消息及时吗？”

“嘿嘿----”萧也一拍大腿，“我是谁！我也子的这双腿堪称飞毛腿，放心吧，消息及时传到，也幸亏我将消息传给了刘将军。绊马索、陷坑、铁蒺藜各种陷阱一应俱全，还是我也子带兵引敌入陷阱的呢！”

萧正峰不自觉地竖起大拇哥，萧也露出参差不齐的大牙痛快地笑了起来，可是笑声不久，萧也的大笑声就被一阵胜似一阵的喊杀声所掩盖。

“也子，战场刀剑无情，我不伤敌，敌则伤我，我们还是帮助义军杀敌去吧。”

“好，道成，你到哪我也子就到哪。”萧也嘿嘿笑道，他是个天生的乐天派，从来不知死亡为何物。有这么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萧正峰受其感染，也感到轻松了不少，少了些死亡的恐惧，多了分必胜的信心。

“是那一处吗？”萧正峰与萧也二人来到战场的中央，萧正峰问道，“咦，怎么到处都是楚军的兵士，我们的人呢？”萧正峰面色一紧。

“哦，道成，忘了告诉你了，我们虽然成功地拦截了吴甫之的骑兵，但是在这破桥旁边也遇到了一伙伏兵，人数大约有……反正目测比我们的人多，所以我们的人基本上都在里面，他们的人都在外面。”

“噗----”萧正峰感到一阵血往上涌，起初看到萧也这货还以为形势一片大好。可没怎想，自己这方的义军分明是掉到了敌人的包围圈中了啊。萧正峰真想一口老血喷死眼前的这货，他强压着怒火，问道，“敌方的主将是谁？”

“好像是皇甫，我听他们是这么叫他的。”看到萧正峰那双欲要喷火的双眼，萧也也自胆怯，声音不禁放小了些。

“走！”萧正峰大喝一声。

“干啥？”萧也被吓了一跳。

“杀敌去。”

“去哪”

“人多的地。”

“也子，我心情沉闷，腿脚不太灵便，你背我走。”

“嘿嘿，道成，明白。你这就像人一紧张就要尿尿一般，都是毛病。不过你放心，我也子这双飞毛腿以后就是你的腿，嘿嘿……”

萧正峰伏在萧也的背上，心中百感交集，这一仗也不知道胜负如何，胜则进，败可就要身死族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