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青云峰之夜

枫儿从布庄取回做好的锦裘长袍回来时，已是晌午过后，上官蓉儿看了一下锦袍的款式衣料做工，甚为满意，便独自去找风九术。远远地，就看见风九术走出了屋门，正在将门关起，上官蓉儿见状，连忙小跑着到他跟前，看见他两袖清风，身上空无一物，半是着急半是疑惑地开口：“现在就走未免太着急了吧，而且你什么也没有带，莫非你带了很多银票在身上吗？”风九术眉眼透出几分凝重的神色，轻轻扶着上官蓉儿的肩头，温润清逸的眼眸溢满了心事，“蓉儿，你听我说，刚刚师弟传来口信，师傅病重，我需得赶回风音谷一趟。”仿佛是担心上官蓉儿不高兴，风九术薄薄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正欲开口开解她，不料上官蓉儿却推了推他，语气充满了关怀的焦急，“那你先回去吧，尽快，带着惊雷，你会更快的。”不如同往常害怕风九术会遗弃她，上官蓉儿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之色，一心只想让风九术尽快赶回风音谷。风九术微微一怔，望着上官蓉儿布满了关怀之色清丽小脸，忽然心下一动，抬手将她纤细的身子抱在了怀里，宛如霁月清风般的面容轻轻贴着她柔软的青丝，他的声音轻轻地，温热的气息却掠过上官蓉儿的耳畔，带着一股淡淡的暖意，“谢谢你，蓉儿。”上官蓉儿葱般白皙的双手环上他清瘦的腰身，声音清婉，“我知道你不会失信于我，风九术，你不会负我，我会等着你。”“不会太久的，”风九术大掌轻轻扶着她的脑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清丽的小脸，清逸的眼眸泛动着莹透的光泽，“明夜亥时，我在青云峰等你。”上官蓉儿点点头，葱白的五指覆上他的大掌，盈盈的剪水双眸一片坚定之意，“我会带着九歌和你汇合，不见不散。”

临行前，上官蓉儿特意去找了上官擎，去了他的屋子却不见人，家丁告诉她上官擎还在书房，于是她绕了一趟，又去了书房。

周围的屋子陷入了一片漆黑，独独书房还透着烛火的光，月色皎洁，屋前的高树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仿佛遗世独立的孤影，无端透出几分苍凉的意味，上官蓉儿迈进门槛的时候，上官擎正在灯火前看着书，微微挑了挑眉，她语气颇为惊讶地开口：“爹爹，你是在看书吗？还是女儿眼花了，看错了？”闻言，上官擎略微孩子气地朝她挥了挥手，一副驱赶的模样，“小孩子别打岔，爹爹正忙着呢。”“那，我走了？”上官蓉儿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说着就要抬腿走人，上官擎见状，连忙喊住了她：“过来，快过来。”上官蓉儿一脸无辜，“是爹爹让我别打岔的，怎么这会儿又要我过去了？”见识惯了自家女儿装疯卖傻的把戏，上官擎只好低声下气地认错道：“是爹爹说错话了行不行？乖女儿你就过来吧。”上官蓉儿一扬裙摆，甚为大方地走向他：“好吧，我就原谅爹爹吧。”待她走到跟前，上官擎颇为无奈地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就你这个鬼灵精，老是喜欢欺负你爹。”上官蓉儿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往后不会了。”望着上官擎斑白的双鬓，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上官擎一副心思都在书页上，也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便问道：“你说什么？”上官蓉儿摇摇头，微微垂下眼眸，掩住了发红的眼眶，双手环上上官擎的颈项，她撒娇般蹭了蹭，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爹爹你真好，做你的女儿很幸福。”上官擎有些受宠若惊，连带着语气也透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意味，“今个儿天上下红雨了吗？怎么我家蓉儿这么会说话了？”他笑着揶揄道，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蓉儿啊，你放心吧，爹会给你准备很多嫁妆的，绝对不会委屈了你。”上官蓉儿强忍着泪水在上官擎身后，抱着他点了点头，生怕说了一个字便会被他听出她在哭泣。“我不是个好爹爹，我很爱你的娘亲，也许有些时候会忽略了你，我已经让你娘亲帮我找来一些书，看清楚我的宝贝女儿出嫁时该做些什么，莫担心。”泪水在眼里打转，上官蓉儿背过身子，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开口：“谢谢爹爹。”“傻孩子，和爹爹还道什么谢呢？”上官擎拍了拍她的肩头，道：“时辰不早了，快点回屋睡觉吧，多盖些被褥，今夜似乎又要下大雨了。”上官蓉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叮嘱道：“爹爹你早些歇息吧，太晚了。”上官擎原本还打算看多一会儿，见自家女儿坚持，便只好作罢。

漆黑的骏马在夜里的永安城长街上疾速飞驰，看着视线里上官府越来越小，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没入了茫茫夜色之中，上官蓉儿眼眸忽地涌上了泪水，她咬咬牙，抱紧了怀里的包袱，拉紧了缰绳驾马出了城门。

青云峰是永安城边上最高耸的山峰，风九术与她约的是亥时，可是上官蓉儿酉时就驾马到了青云峰上。夜里青云峰寒气分外湿重，上官蓉儿将九歌脖子上的缰绳拴在青云峰崖边的一株大树上，裹紧了身上的狐裘锦袍，一边给九歌喂粮草一边和它说着话，“九歌啊九歌，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到风九术了，然后我带着你，他带着惊雷，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去和永安城，风音谷都不一样的地方，你高兴吗？”九歌扬了扬马尾，嚼动着粮草的同时微微低鸣了几声，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上官蓉儿眼角染上笑意，抬起纤细的手轻轻扫了扫它黝黑的鬃毛。

子夜的青云峰四周萦绕着薄薄的一层寒雾，夜色苍茫，孤寂寒冷得仿佛听不见一丝声音。上官蓉儿维持等待的姿势太久，四肢有些僵硬，她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清亮的眼眸隔着一层薄薄的寒雾凝视着来时的山径，偶尔有风吹了吹树上的枝叶，以致在地上投下的影子动了动，她便会迈开一步去查看清楚，却始终不见风九术的身影。上官蓉儿等了许久，心里却是越发地焦急，与风九术约好的时辰已经过了很久，她听不见半点风声，也无人寻来。永夜渐渐消沉，倏地茫茫的夜空响起了一道惊雷，上官蓉儿抬起眼眸，清亮的眸子望着那渐渐黯淡下去的月色，不一会儿，便下起了一阵急雨，洋洋洒洒的雨水仿佛倾泻的瀑布，很快便整个青云峰浸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