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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流离浪荡的猪

作者:孟原 | 发布时间 | 2016-11-09 | 字数:2404

我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收拾起我的小包裹(里面放了两个小骨头和我最喜欢的猫咪玩具),至于主人在儿童节送我的套头衫(在西单狗狗专卖店买的),我就不带。我可是条有骨气的狗!

其实我一直是条忠实的狗,对我的主人尽心尽力,每天出色完成看门的本职工作,只吃不多的“伟嘉”;但昨天,主人居然对着我的屁股就是狠狠的一脚——因为他骂我又批评了他的“朋友”!苍天在上,我可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诚实无罪,我要抗议主人的无理行为,我要为真理而奋斗——我决定离家出走!

出了家门,我就要思考了:到哪儿去呢?做流浪犬所必需的种种技能,我可是一样也不会:我是家狗,哪里会有当野狗的经验?

先不去管它,肚子饿了,啃根小骨头再说。

骨头吃光光,我的脑袋也立刻跟着灵光了起来。我记得主人谈天时隐约提过,政府机关部门里油水最多,对,就奔油水多的地儿。

搬动我的小胖腿,我一溜小跑,才跑了几步就给累坏了,哪有看门狗跑得跟丧家犬似的?虽说是落难,那可也得保持着大家子里的风范,不然叫主人看见了,还不狠抽我一顿,那我在杜琳娜面前可从此没得混了。

得,前面有个大门,里面挺高的房子,一排子车,人来人往的,就这儿吧。

(门口的招牌挂着:交通事故大队——小猪当然不认得字,它趁人不备混进去的)

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安顿下来,我就趴那儿冷眼看着人们来来去去,一般来的人都是吵吵闹闹的,互相指责,然后由那些穿制服的人粗门大嗓地给压下去,不管怎么样,最后又都吵吵闹闹地离开,来一拨走一拨,只有那些穿制服的人不走——不过一到某一时刻(以我的准确估计是17点至17点40分之间),就基本上都没影了。挺干净的地方,可惜没什么油水,我啃完了第二根骨头,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咦?怎么这两个人这么亲热,半低了头密密私语,我听到一个说:改天一定请你吃饭,这事儿就全靠你了……另一个(还是穿制服的)微微点头,说你小子又是这事儿……两个人相对而笑,真难得见到这么和谐的场面——我好感动!

于是我决定多留一天。

第二天我就看到那个没穿制服的跟一个老头子争执着来到那个穿制服的人面前,由穿制服的训了那老头子好几句,开始那老头子还分辩说:交警队上说全是他的责任……穿制服的一脸狠劲:到底是你懂还是我懂?这儿谁说了算?那老头立刻就不吭声了,于是俩个人盖手印,这事儿算完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老人家,不完又能咋地?

老头儿独个人恹恹地离开,手里拿着没穿制服的人“安慰”给他的一百块钱,听说他还要到医院去拿价值几百块的药——被撞后的必需品。

黑暗哪!……我对这个没有油水的干净的地方深恶而痛决之。

离开那道大门,我在街边上溜达,大街上是不敢去的,知道不让,只能在小巷里呆着——就是太臭了点,一地的垃圾,闻着都想吐——真不知道这些被称作“人”的动物怎么可以容忍?

一转眼天就黑了,我还没地方安睡,周围的“人”型动物吵得厉害:划拳的、斗酒的、摔东西的、打架的、呼朋唤友的……咯咯咕咕喔喔,简直一个养鸡场。最可气的是有一个喝高了,冲到离我一米远的墙根处,拉开裤子就哗哗放水,真如江水之涛涛连绵不断,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真要出离愤怒了——我是有教养的家狗,连我都知道,做这种事情不可以随“便”的,更何况前方十五米处就有一个公共厕所。

当天晚上我只好睡在一座桥底下的桥洞里,两面透风,不过,有好几个六七岁到十四五岁的小孩陪着我一起睡——我喜欢小孩子,因为他们是纯洁的——所以即使他们扯我的毛拉我的耳朵,我都大度地忍受了。天一亮他们就失踪了,我听到最大的一个跟另一个小点的说:今天再找不到足够的钱,回来看我好好收拾你!凶狠的口气跟我曾经的祖先一模一样,我连打了好几个寒战,夹着尾巴逃跑了。

流浪的日子真不好受啊!我有三天没吃过饱饭了。回想起在主人家衣食无忧外加狗窝温暖的好日子,我真不应该一时义愤选择离家出走——走什么走,有几只乌鸦是白的?

我碰到过被五个儿女共同遗弃的八十岁老人(她的五个儿女加起来有八套房子,其中一个还是什么长,可她住在一个随时会倒塌的废弃的拆迁房中);我碰到过十五岁的小女孩早上从一个酒吧里出来,身上套着校服,脸上的浓妆还未擦干净;我碰到过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到处寻死结果被抓了(她有钱的老公找了个小蜜,她泼了小蜜一脸开水);我还碰到过一个中年乞丐,他把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小乞丐的手故意弄得奇形怪状,逼小乞丐讨钱——我对着他狂吠,他捡起石头来扔我,于是我落荒而逃。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我想我的主人,我想杜琳娜,我无比怀念毅然决然离开的家。

半个月后,我蓬头垢面、形影消瘦地在家门口徘徊,门口的狗洞已经堵上了。天哪!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绝望地哭了起来。

门开了,主人英俊无比站在我面前,对我呼喝道:臭小猪,知道回来了?乖乖地给我洗澡去!

于是,我结束了唯一的一次流浪生涯,又过上了看门狗的幸福生活。

我学会了该闭嘴时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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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以前养过一只狗,小奶狗时抱回来,那时候小小的,小名叫“崽崽”,巨能吃,奶狗狗居然能嚼碎成年犬的狗粮,一个月后就长得很壮,那个时候名字叫“牛崽”,因为头型颇似牛头梗,但确不知其品种,连兽医都认不出来,期间得过一次犬瘟热,这种死亡率高达九成以上的病,在我们四处求治后,加上牛崽生命力顽强,居然得以幸存。

再后来,一知识丰富之朋友告知,这种狗是灵水犬,属烈性犬,猎户养在山中,凶猛异常,敢与老虎争斗,此类犬成年后体型较大,因此我们决定,等牛崽长大后,大名就叫“牛牛”。

牛崽极聪明,忠诚不二,后来因为我怀了孕,不得已将它托付给一爱狗之朋友,该友人还专门花了几千块,送牛崽到龙泉的警犬基础去培训,据说深得那儿教官的心,一致赞扬说牛崽真是条好狗,训练成绩比那儿好多正牌警犬都要高。

再后来,朋友去了外地,把牛崽带了过去。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无缘看到它长成牛牛的那一天,它大概就算还在,也应是垂暮之年。

我会一直记得这个曾经的伙伴。

孟原 说:

小猪见到的,就是我们中一些人曾经亲身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