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走进风雨
一个人想说话的时候，别人一声断喝或许能打断他。
但是张富贵刚想说话，丁掌柜不再打雷吐口水了，也照样喝断了他。这无形的威慑或许不该叫做喝断，应该叫做愣断。
院子里的怒骂声突然消失，张富贵愣了一下。转瞬他就看到胡雪岩从后门走到了店里。看到胡雪岩耷拉着一张鸡婆脸，张富贵心头暗喜，倒是把刘金厚埋汰他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反而堆出笑脸，问道：“雪岩，你这是怎么了？丁掌柜骂你了？”
张富贵一脸诚恳，脸上丝毫没有落井下石，讥笑胡雪岩的表情。看到张富贵一脸“关怀”，胡雪岩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张掌盘，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说着走到门后，把雨伞拿了起来。
门外风刮的大，胡雪岩的薄衫在风中瑟瑟。他打开伞，一步迈出了信合钱庄，走进了风风雨雨。
……
刘金厚刚打算拉住胡雪岩询问，张富贵刚想道貌岸然地对胡雪岩说一句“狗咬吕洞兵”，丁掌柜却一撩帘子走了出来，大声说道：“把人都叫起来，我要查账！”
丁掌柜一路面，大家只得把嘴里的话憋回肚子里。
胡雪岩或许听到了丁掌柜的话，但是他头也没回，直接走出了信合钱庄。
看到胡雪岩走了，刘金厚赶忙问道：“丁掌柜，雪岩他年纪还小，你罚他几个月钱就行了，可千万别跟他过不去啊。”
张富贵插嘴道：“快三十的人了还小呢？”
丁掌柜说道：“我把他给辞了，以后信和钱庄就没有他这一号人了。你们以后做事都给我注意点，胡雪岩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刘金厚听完赶紧求情：“掌柜，您可要三思啊！雪岩在钱庄干了十多年了，怎么能说辞就辞啊！再说了，老夏走了以后，咱钱庄也就我和他两个出店，没了他，我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啊。”
张富贵插话道：“怎么忙不过来了？小范跟我学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时候出柜了。丁掌柜，既然您辞了胡雪岩，不如让范长清顶上去，做个出店吧。”
刘金厚看了一眼这贼眉鼠眼的师徒俩，说道：“范长清！他跟胡雪岩差得远呢！”
丁掌柜皱了皱眉，说道：“这事儿以后再说。”
突然，店里来了一个小厮。这小厮看到店里拥着人，也不敢吱声，只是东瞅瞅西看看。丁掌柜看见了就问道：“你找谁？”
“哦，李爷爷这些天得了三百两银子，让我来找胡大人存起来。我去胡大人家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怎么也没在这里看见他呢？”
听到这小厮说的话，丁掌柜心里顿时有点后悔了。
说实话，杭州有不少钱庄，也有不少出店，但胡雪岩却是钱庄这一行业里公认的最能干的。这小厮是在都统府干活的，李爷爷就是都统的管账的李福。存钱是找个钱庄就能存的，但是李福却指名道姓过胡雪岩手下存，足可见胡雪岩在杭州的声望。
但是辞退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丁掌柜又不可能拉下脸收回，只得说道：“胡雪岩不在我们钱庄干活了，要存钱直接到柜台就行。张掌盘，你给这小兄弟入账开票。”
那小厮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什么？胡大人不在信合钱庄做活了？那这银子我还得交回去。先不存了，麻烦您了啊。”说完这小厮就出了门，撑起伞扬肠而去。
丁掌柜皱眉，刘金厚不服气！
“雪岩为钱庄奔波了这么些年。拉了多少银子？收回多少利息？咱钱庄能成为杭州第一大钱庄，雪岩的功劳是最大的。掌柜的你说辞就辞，真是太寒人心了。你既然这么做，那我也不干了！”
丁掌柜本来还想着让刘金厚去找胡雪岩说和说和，让胡雪岩来找自己认个错，自己再雇佣他也就是了。没想到刘金厚竟然威胁他，这还能行？怒火再次上头，他一挥手，不屑地说道：“不想干了你也滚！我信和钱庄还少你一个出店不成？”他心下想到：他胡雪岩功劳最大，那我这掌柜的是干什么吃的？
刘金厚看了丁掌柜两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看了丁掌柜一眼。紧接着他要张嘴，但又看见了一脸坏笑的张富贵。
他气结，话也不说了，只是深吸气“哼”了一声，便愤愤然撑开伞，走了出去！
丁掌柜看到刘金厚竟然真的走了，心下也慌了。他没想到刘金厚竟然是真的敢走！他真的想不干了吗？湖州那边的钱庄本就是新开的，还缺信得过的人。丁掌柜本来打算把刘金厚带到湖州当湖州信合钱庄的掌盘，留下胡雪岩带个伙计做出纳，但是这两个原本应该被他委以重任的人却全都走了。
丁掌柜愣在原地，心里荒凉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发生的这一切，眼前的这个结果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风吹着，雨打着，张富贵心里瞧不起刘金厚，想着：“快五十的人了，还这么气大，活该喝西北风去。”
……
胡雪岩走出了钱庄，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只听见伞上的雨水“啪啪啪”打着。自己被辞退了，这可怎么办。他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回到家里怎么跟自己的母亲交待。心中慌乱，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翠环，脚步也自然而然的踩着湿滑的青石，朝着小河直街走去。
心中想起翠环，却也是有喜有忧。翠环这档子事本来就乱，现在自己没了工作，在这兵荒马乱闹起义的年代，以后养家都困难，可怎么照顾翠环啊？
心中思虑如麻，不觉脚下生尘，胡雪岩只感觉出了钱庄还没有走两步呢，就已经到了翠环的门口。
想着自己以后终究是不可能取翠环过门，胡雪岩便深深看了一眼河中翠环常驻的小船，转身打算绕过小河回自己家去。
可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你赶紧交钱，要不然就立马给我滚出去！”
胡雪岩听到这声音不是翠环的，转瞬他又听见里面传来翠环争辩的声音：“哪有你们这样的人！这土坯房本来就有年头了，一下雨塌了在正常不过，怎么能说是我给你弄坏的！”
担心翠环受欺负，当下胡雪岩不再想来日方长了，直接迈开大步朝着院门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