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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求教刘金厚
吃了午饭,胡雪岩带上一千两的银票,便往信和钱庄去了。
小河直街下面的河水哗哗流着,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胡雪岩想着自己一会儿去了信和钱庄,要是自己去入徐进这三百两银子的账,免不了又要被张富贵那厮拖延一番,没由来的惹人心烦。索性一转身,朝着刘金厚家里去了。
刘金厚住在七里巷,七里巷比小河直机清净很多。
胡雪岩快步进了七里巷,转身便往刘金厚的院子里拐,却没有注意到一个贼头贼脑的人跟在了他的屁股后。
到了刘金厚家的时候,便看见刘金厚正在一个人喝闷酒。
黑漆的桌子上凌乱着花生皮和荷叶包鸡的细骨头。刘金厚翘着二郎腿,嘴上油乎乎一片,脸上也已经有了红晕,手指还在桌沿上一下一下敲着鼓点,嘴里哼哼呀呀唱着《补背搭》:
“人世间麻烦多,
没麻烦呀儿呦怎那有我,
迎来送往本官的事儿呦,
人去楼空空余我空余我!”
远远看着刘金厚这样子,胡雪岩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
刘金厚这人脑子聪明,人际关系也好。但是在钱庄干了二十多年了,却还是住着寻常的破落院子,一个人料峭着春风喝酒。想来刘金厚此时也不得意,心中郁闷。
胡雪岩想着自己在钱庄工作已经十年了,再过十年,自己是不是也依旧是刘金厚这样子呢?但是想要在如今这混乱的世道里打拼出一份自己的家业来,着实不容易,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母亲妻子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呢?
胡雪岩大踏步进到了院子里,但是刘金厚却没有发现。倒是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刘金厚的老婆赶紧站起来和胡雪岩打招呼。
胡雪岩对着刘金厚妻子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堂屋,在酒桌边拉开椅子做了下来。
刘金厚看了一眼胡雪岩,“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真是狗鼻子啊!老子好不容易逮着空闲弄了一只醉月楼的叫花鸡,你就上赶着来我家讨酒了啊?”
胡雪岩这人酒量不小,但是平时并不怎么喝。在他眼中,人际关系是需要细细打理的精细玩意儿,喝酒之后话直意满,往往容易坏事。也只有和刘金厚这种处了十几年的老朋友,胡雪岩才能放开了肚子喝。
胡雪岩不认生地自己拿过来一只酒杯,自己给自己满上,笑着说道:“哎呦,今天我可是给你送好消息来了,喝你一点陈年的酸酒算是轻的,没让你请我去梨香院消遣就是好的了。”
刘金厚举起酒杯,瞪了胡雪岩一眼,说道:“我这可是兰陵酒,听没听李太白说过,‘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说的就是我这金华美酒。”
胡雪岩举起杯子满饮了一杯,只觉得这酒入口柔顺,甜意淡雅,酒入喉之后浓香不下,确实是不错。
复而胡雪岩又到了一杯,说道:“徐进死了,你听说没有。”
刘金厚瞪了胡雪岩一眼,笑骂着说道:“徐进?哈哈,据我所知,好像是你去要账把人家给逼死的!”说着刘金厚拿手指指了胡雪岩一下,学着县太爷的样子俏皮地说:“好你个胡光墉啊,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干出这么大一件事情,我可是小瞧你了。”说话之时刘金厚嘴角上翘,显然是知道胡雪岩在这件事里是个冤大头。
胡雪岩又喝了一杯这度数不高,香味浓郁的兰陵美酒,从怀中掏出了漕帮那个小爷给自己的一千两银票,说道:“我不跟你扯,徐进的银子我要回来了,你赶紧去钱庄入账,把剩下的银子给我拿回来,我还有用。”
刘金厚瞥了胡雪岩一眼,有点不太相信,但是当他低头看到那一千两面值的银票是,立马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都跌落在了桌上,翘着的二郎腿也收了起来,正襟危坐,对着胡雪岩说道:“那徐进还真是你逼死的不成?”
胡雪岩苦笑一声,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说着把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刘金厚交代了一遍。
刘金厚听完咋舌感叹道:“哎,徐进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有这么大的狗屎运。”说着刘金厚把银票拿过来,说道:“你刚刚说让我赶紧入账,你留着七百两还有用,你要干什么?买房子置地?还是打算在你那小河直街上开个铺子做生意?这七百两,够开一个十里香茶楼了。”
胡雪岩撕了一块叫花鸡,一边吃着一边把王有龄的事情跟刘金厚说了。
听完胡雪岩的话,刘金厚低头想了一会儿,慢慢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又交给了胡雪岩,说道:“这银子你收起来吧。”
胡雪岩诧异地问道:“什么意思?”
刘金厚说道:“那个王有龄在杭州落户也有些时日了,我是认得的,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本来我也打算帮他一把,但是他户籍不在杭州,所以我走了几家钱庄却没一家给他放银子。现在有这机会,你干脆把这一千两银子都交给他。反正徐进已经死了,钱庄那里早就把徐进这笔银子勾成死账了。倘若日后王有龄当真捐了个盐大使,你就是他的大恩人了,到时候你再把这三百两银子还上就行。要是王有龄运气不好,拿着这一千两还捐不出个名堂,你也少一笔烂账。”
刘金厚是信和钱庄的老人,教了胡雪岩不少东西。胡雪岩心里一直以为刘金厚是个极聪明的人。但是此时听刘金厚说要自己私下里把徐进的银子给王有龄周转,却也觉得不太合适。他出声问道:“这不太合适吧。再说了,王有龄跟我说他需要三百两就可以了,我现在给他七百两,已经是多出一倍多了,有必要再加这三百两吗?”
刘金厚喝了一杯酒,手指再次有节奏的在桌沿上敲起来,说道:“你听说过范蠡三子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