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应酬
红红的太阳仿佛带着些困意，云里雾里朦胧着，仿佛一个刚睡醒的孩子在揉眼睛。太阳刚刚露头，街上卖混沌和豆浆的早就已经开始吆喝着叫卖。
小胡听见外面叫卖早点的声音，心想：“坏了坏了，掌柜的又要骂我了。都怪昨晚老刘喊我喝酒，今早我竟然没听见鸡叫！”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从床上坐起，麻溜得穿上衣服叠起被子，便往掌柜的房间走去。
到了掌柜的房间门口，听见掌柜的那雷鸣般的叫声，小胡才安下心来。他蹑手蹑脚走进掌柜的房间，生怕吵醒的了掌柜的。他把夜壶从掌柜的床底拿出来，把脏东西倒进厕所之后捂着鼻子清洗了一翻，又把夜壶给掌柜的送了回去。洗完夜壶小胡又赶紧去厨房烧水，等到把洗脸水伺候好之后小胡才叫醒了熟睡的掌柜的。小胡一天要干的事情很多，倒夜壶和烧洗脸水不过是他每天必修课中的两门。
掌柜的匆匆洗完脸，等小胡把洗脸水倒了回来，掌柜的给了小胡三个铜板：“给我弄一碗混沌回来。”
小胡从院子里穿过侧门，进到铺面，把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混沌的香味。小胡踏着石阶走出了店门，他背后的店门上挂着大匾，匾上是“信和钱庄”四个大字。小胡对店门对面的老头说到：“来一碗混沌！”
“好嘞！您稍等。”那老头麻溜地下了三十个混沌，盖上了锅盖。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叫倒：“小胡，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才买混沌？”
小胡回头一看，正是昨晚叫他喝酒的刘金厚。小胡立马拉下了脸：“都怪你昨晚一直灌我，这下好，今早我起迟了，还不知道一会儿掌柜的骂不骂我。”
“你酒量那么好，当然得多喝点啦。”刘金厚看到小胡耷拉着的脸，说到：“好了好了，今天我去找都统的管家应酬，把你带出去，你看如何？”
小胡的脸立马就咧出了花：“这才行，刚来的那个小学徒也该多干点活，不能老让我顶着。”刘金厚拍了拍小胡的肩膀，转身进了信和钱庄。
小胡是信和钱庄的学徒，四年前他从乡下来到了信和钱庄，一干就到了现在。学徒的日子比较累，没有工资不说，每天还得帮掌柜的伺候吃睡，替跑街的往来跑腿，给出纳的端茶送水，累死累活是什么都干，是谁也不敢得罪。好在今年掌柜的又招了两个学徒，小胡的活因此轻松了不少。刘金厚是个跑街的，要是能跟着他出去应酬，不仅能躲过一天的活计，还能长见识，小胡当然高兴。
掌柜的吃完饭之后，小胡也在后厨吃了点馒头咸菜，喝了点稀粥，完事就跟着刘金厚出去了。刘金厚今天要去都统衙门里揽办都统京汇银票的业务。
虽然天色尚早，但是街上已然是人云如集，熙熙攘攘。街道两边，摆满了时鲜青菜，干果鲜肉，女工刺绣的小摊子。酒楼上的酒幡也亮出来了，迎着晨风抖动，好不显眼。
小胡走在街上，突然闻到有十年陈酿的香味如酒幡抖动着朝自己的鼻孔里钻。小胡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酒香，刘金厚看见笑着说到：“你小子早上还怪我不该灌你酒，今天又馋了？”
小胡摇摇头：“哪有，只是这酒确实香罢了。”
说话间小胡突然看到了一个卖鱼的小摊，鱼盆里的鱼还是满满的，而小鱼倌则一脸沮丧地坐在鱼盆后面。
小胡摇了摇头，早市已经过了，别家卖肉卖青菜的摊子上，东西都少了一大半了，为什么这家卖鱼的却好像一条鱼都没有卖出去呢？
小胡本想上去问一问，但是两人已经到了都统衙门。小胡只得耐下好奇心，跟着刘金厚进了都统衙门。
都统衙门家的管家今天不知道心情好，还是想在信和钱庄贷银子，热情地拉着刘金厚去了杭州人气最旺的醉月酒楼。
都统管家和刘金厚在饭桌上交谈，嫌小胡碍事，便打发小胡离开。
小胡一个人下了楼来，店小二看见了，便问道：“小胡，今天又出来跑街啊？”
小胡没少跟着信和钱庄跑街的出来应酬，醉月酒楼他也常来，和这店小二是熟识的。听到店小二这么问，小胡摇了摇头：“您可别埋汰我，我就是跟着出来应酬，哪里是跑街的料啊。”
小胡这么一说，一楼窗口的一个人笑话小胡说到：“应酬？现在这年头，不过是赌场设局、花天酒地罢了，就这也敢学着官爷说应酬？”
小胡朝窗口看去，见是一个面庞干瘦，衣服干净却很破旧，却正襟危坐品着茶的人在说话。
店小二比小胡稍微大一点，听到小胡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心里也高兴。发现突然有人埋汰小胡，再打眼一瞧，看见是那个破落秀才，便替小胡说话道：“你倒是想花天酒地，你也没这个本事。”
秀才恼怒，正要责骂店小二，小胡赶紧说到：“这位大哥说的是，是我错了，不过是出来混西风，哪里谈得上是应酬。”
那人瞪了店小二一眼，“哼”了一声，转头对着小胡说到：“现在的人，个个虚浮。张口闭口都是应酬，但哪个是真的应酬？不过是打着应酬的幌子花天酒地，胡吃海喝，还想让别人说他正经罢了。你细细想想这些人哪个是真有出息的？你以后还是少说点这荤话的好。”
小胡赶紧说：“大哥提醒的是，我以后一定不说这荤话了。”
那秀才和小胡说了一番，也不再搭理小胡，小胡躬身告退。
店小二拉了拉小胡的身子说道：“你跟他客气什么，不过是一个外来的穷小子，天天什么正事不做，在茶馆里充门面人。我最看不惯这种老了吧唧的酸秀才。”
小胡心里却觉得这人说话挺有见识，说的也很对。但是小胡也没有反驳店小二，而是笑着说到：“你说的对，不过看那位爷也是个读书人，总该对他尊敬点。”
店小二说到：“就他还‘爷’？我呸，我瞧你小胡四面八方的，和谁人缘都好，等你干上跑街的，没几天就是真‘爷’了。”
小胡哈哈一笑，说到：“那就借您吉言了！”说着小胡别了店小二，向醉月酒楼外面走去。他其实心里还一直记着在都统衙门街口看见的那个小鱼倌，他的鱼也挺新鲜，怎么卖不出去呢？小胡一边思量，一边朝着那卖鱼的那边走去。
到了都统衙门前，小胡没有直接赶到鱼摊前询问，而是坐在了一处阴凉下远远得观望起来。只见不一会儿的功夫，小鱼倌的摊子前就来了两波人。
街上卖鱼的有三家，小鱼馆这一家鱼因为鱼肥，是三家中最吸引客人的了。但是这两拨人都是问了小鱼馆两句话之后，便摇着头离开了，离开时一副遗憾的样子。
小胡想了想，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离开，便站起身来装作买鱼人的模样向小鱼馆的鱼摊前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