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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大嘴惹祸几入牢笼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1-07 | 字数:3076

叶揖夏很有表演天赋,仅用了一个星期时间,梅竹就把她带成了像摸像样的小铁梅。建国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又好为人师,对小揖夏,建国也是热情地给予指点。开始,揖夏对建国有所戒虑,觉得这个一脸赖相的“贼鸠山”,不用化妆就像个鬼子兵。两天一过揖夏渐渐觉得建国和蔼可亲起来,而且,揖夏觉得建国对戏剧艺术的造诣远比梅竹和蚊子他们要内行得多。

一天,揖夏来得早,一进会议室见建国拉着板胡,正摇头晃脑地自拉自唱。揖夏笑嘻嘻的说:“呀!张同志,你还会唱豫剧?”建国说:“小小的年纪叫我同志,听得别扭,叫我师傅,我教你唱豫剧。”揖夏笑嘻嘻的说:“是!师傅,您唱的是《卷席筒》里苍娃刑场哭兄那段吧?”建国如遇知音一般,用河南话笑道:“咦!这妞,你还懂得蛮多唻?不过咱唱的不是豫剧,是曲剧。”

揖夏洋洋得意的说:“那就是,我小时候看过这戏。我们这里的人喜欢看豫剧,不喜欢看京剧。”建国问:“恁会唱豫剧?”揖夏现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说:“会呀!会唱《朝阳沟》。”建国把胡琴架在腿上,“来,俺拉一段,恁唱。”揖夏歪着头,闪亮着明眸问:“唱哪段?”建国想了想,“银环唱的那段‘好一个难舍难分的朝阳沟’。”

于是,揖夏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这时梅竹他们来了,听揖夏在唱《朝阳沟》选段,唱得味道极好,梅竹不觉跟着一起哼了起来。建国似乎领悟过来,对揖夏说:“我现在才搞明白,你念京剧道白为什么老走味。敢情你一搞就窜到豫剧道白上了。你晓得不,传统京剧的道白,也不是正而八经的京腔。有些字的吐音发声用的是汉腔,比方说,清白的白,不读白的音,念做清‘伯’。”揖夏也学着发音:“清‘伯’。”把建国的腔调学的惟妙惟肖。蚊子说:“还亲妈呢!”大伙笑了起来。

蚊子有点看不懂建国了,他不明白建国的那张不化妆就能演胡传魁的脸,怎么比他郭建光般的脸更逗小姑娘的喜欢?蚊子拿出一副权威的面孔,教训揖夏说:“揖夏!你莫听他瞎说,现在的样板戏经过革命改造,从唱腔到念白,都是用普通话来发音,和传统的京剧不一样。要不,么样叫京剧革命呢?”揖夏噘了小嘴,不满地瞅了蚊子一眼。其实,许多人是很讨厌一本正经的人。到不如建国嘻嘻哈哈更逗人喜欢。

蚊子宣布说:“大伙听着,今天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大家现在去上妆。”等大家化好妆,一场一场的认真排戏,演到第三场《叛变》时,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鸠山对王连举说:“年轻人,你就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突然来了两个公安,公安后面跟着四个民兵,其中两个背着两条破三八。那时的公安穿的是上绿下蓝的军装,没领章帽徽,右臂带菱形臂章。两个公安走到场子中间,公安甲是个瘦瘦的高个,对建国说:“是啊,年轻人,你也该招了吧?”公安乙略有点矮,说:“张建国,根据上级指示,你被拘留了。”

建国穿鬼子军服,马裤,没马靴,穿了长筒雨鞋,戴战斗帽,留着仁丹胡。建国一时傻了。蚊子演李玉和,穿铁路服,戴大盖帽,手提红灯跑上来问:“哎同志,为么事要拘捕张建国?”公安甲说:“我们调查清楚了,屈世兰同志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

剧组的人都围了上来。梅竹演的是李奶奶,花白头发,穿补丁衣服。梅松提着胡琴。萧云跑的是龙套,后半部才有戏,她还没上妆。萧云怒不可遏,厉声问:“你们怎么随便抓人?你们有什么证据?”“当然有!”公安甲说:“大伙都可以作证,十天前,也就是在这里,张建国曾亲口说,他和死者从一个被窝里爬出来的话。大家说,有没有这回事?”叽叽喳喳的人不吭声了,大家记忆犹新,建国确实说过这句话。

建国这才醒会过来,分辩说:“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你们哪能当真?”公安乙说:“玩笑?一句玩笑,断送了一条人命!知青哥哥,你的玩笑开大了!”公安甲向四个民兵挥挥手说:“捆上,带走!”两个民兵用枪顶住建国,另两个上来把建国给绑了。建国大声叫冤。公安甲说:“省点力气到了上边再叫冤。”不由分说,建国被五花大绑,押着上路了。

真是喜剧性的一幕,两个穿解放军军服的人,押着鬼子鸠山,后面跟了李玉和,李铁梅,李奶奶,手提红灯为他送行。李奶奶和李玉和还一个劲地为“鸠山”喊冤。惹得群众纷纷驻足观看。最可笑的是路过公社中学门口,学生娃们出来嬉闹,叫道:“快来看呀!解放军把日本鬼子抓住喽!”

苏雷正在学校和刘老师一起筹备布景。听到喧闹声出来,见建国被五花大绑押着,情知是为了兰兰的事,建国蒙冤了。赶紧叮嘱萧云和蚊子说:“你们跟着去,千万别叫建国吃亏。我去找叶书记沟通,让叶书记出面说话比我们管用。”

苏雷通通地跑回公社,没找到叶致淳,却碰到了龚秃子。苏雷问:“龚主任,叶书记呢?”“老叶一早就去区里了。”龚秃子说着掏了烟让苏雷抽,苏雷不抽,龚秃子自己点了。“是谁让抓的建国?叶书记知不知道?”龚秃子答:“叶书记当然知道。昨天下午,区派出所就来了电话,要求派民兵监视他。”

苏雷愤愤的说:“你们应该知道,建国是冤枉的!”“冤?不冤吧!”龚秃子冷笑着,“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怨谁呢?”苏雷知道和他话不投机,转身就走,却和正要进门的龚新华撞在一起,苏雷身体势大力沉,一下把龚新华撞倒了。苏雷略迟疑了两三秒,一来是苏雷心中怨恨这叔侄俩,二来是心急如焚,也懒得去扶他,撒腿就跑。

到了区派出所,建国被单独关了起来。苏雷几个找到了派出所的指导员李玉刚理论。大伙七嘴八舌嚷嚷:“你们抓建国肯定抓错了。抓建国是绝对冤枉!”李玉刚三十来岁,是退伍军人,说话很刚。他见是一帮子叽叽喳喳说蛮话的知青,也甩着蛮话说:“么样,错了?你们说错就错?我们未必是吃干饭的?”他说话的口音透出浓重的黄陂腔。

蚊子马上掏出香烟打梭子说:“来来,李所长抽烟。听您呐说话是黄陂人?”“黄陂李岗。”李玉刚接了烟,蚊子喀嚓一声为他点着。“哟呵!巧了唻,我们是正而八经,一点假都不掺,硬过硬的老乡。”“哦!你家住李岗那一块?”李玉刚的脸上有了点和颜悦色。蚊子也点了烟抽着说:“游家莞你晓得啥?”“晓得,那近得很!和我们挨得在。”

李玉刚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见几个知青都穿着戏装,笑着问蚊子,“伙计,你还蛮有板眼,演起李玉和了?”蚊子开玩笑说:“又巧了唻,我得叫你一声‘拐子’!”李玉刚问:“阁下也姓李?”蚊子笑着说:“我是‘李玉和’你是李玉刚,咱们不是兄弟伙的么?”李玉刚大笑起来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千里之外,能遇到家乡人,可喜,可贺呀!”蚊子说:“那是的,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么。何况是千里之外他乡遇故知,更值得庆贺。李所长,今天我做东,小酌几杯咋样?”

大家见蚊子和李玉刚套上了近乎,天知道蚊子是不是和他真老乡。总之,蚊子很会攻关,接着又上烟,“来,李所长,接着抽,您家莫讲客气,烟酒不分家。说句良心话,建国确实有点冤。不过是当时我和他开的一句玩笑话,你们也当真!”

李玉刚抽着烟说:“这不怪我们下边。本来,屈世兰自杀的事已经定案了。你们公社叶书记硬是节外生枝,他给区委反映,说屈世兰的死不正常,要求彻查此案。区委刘书记责令我们下去调查,结果好多证据都指向张建国,我们只好向区委如实报告,江主任指示对张建国拘留审查,我们只有执行任务了。”

苏雷听了,心里明白了,叶书记要求彻查此案,是要求找出致使屈世兰自杀的真正元凶。或许是有人故意要把矛头指向建国,导演了这出戏。看来要营救建国,必须找上边才行。

苏雷问道:“李所长,看到叶书记没?”李玉刚说:“叶书记早晨十点钟就来了。现在可能还在区委吧?”苏雷说:“谢谢李所长,我们去找叶书记江主任。不过恳请李所长,督促您手下对建国客气点,千万莫那个。”蚊子又上烟,李玉刚说:“不抽了!不抽了!”但还是接了烟,夹在耳朵上,客气的说:“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把建国咋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