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漂泊在外，冷暖自知

阴沉的天空中飞过几只乌鸦，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星期一下午唯一一节体育课结束了，申笑笑觉得自己的排球技术进步了不少，上个学期选的体育课也是排球，可笑的是，活了十几年，还上了一个学期的排球课，结果连排球怎么打的都还不知道，结果，出来混迟早要还——上学期没学会的基础在这个学期通通都要学，还欠了一屁股“债”——考试更难了——上个学期好歹还混了个91分，这个学期前途无望啊。

下课后，申笑笑哪都没去，直接回了宿舍。

“干点什么呢？”她看看手机，又看看电脑，“这不是逼我犯罪嘛！”她奸笑着打开了电脑开始玩游戏。

玩着玩着，她听到几声“哼哼”，不过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哼哼”声越来越大了，沉浸在游戏里的申笑笑此刻正专心致志，心里清楚声音来自六号床王琴琴。没事儿，她想，她可经常这么“哼哼”，过一会儿就安静了。她假装没听到，继续在游戏里打打杀杀。

“不对！琴琴咋还哭了呢？”申笑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王琴琴竟然疼哭了。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三大步迈到王琴琴床边，看见她正抱着脚踝疼的龇牙咧嘴，泪流满面。

“怎么了？”申笑笑赶紧问。

“啊——就是，哎呦、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崴了脚，好痛啊……”

申笑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又不知道到底疼成什么样，只好想办法帮她止痛。

室友卓玛跑遍了本班女生宿舍都没有借到云南白药，申笑笑只好到隔壁班宿舍借，幸运的是，她去的第一个宿舍就借到了，千恩万谢后赶紧跑回宿舍给王琴琴喷上。

借来止痛药，她又打了个电话给杨意涵，让她回来时买一根冰棍给王琴琴消肿止痛，可是杨意涵现在正在学生会回不来。

还有什么办法呢？申笑笑靠在王琴琴床边的柱子上，看着她紧闭着眼睛流着泪又大喊大叫的样子，十分为难，现在只有两个办法，要么送王琴琴去医院，要么让她自己忍着痛，等到伤筋动骨一百天后自然就好了。可是目前的情况是，外行人根本不清楚王琴琴受伤是否严重，大家也都认为只是崴到脚还不至于去医院。

申笑笑看着王琴琴边哭边“哼哼”，喷的药并没有多大效果，不过奇怪的是，申笑笑搞不明白为什么琴琴的脚踝既不青肿也不红，她竟然能痛到哭出来，生孩子都不一定会哭吧？

她嫌弃地看着王琴琴，心想，她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之前在宿舍就是这样，稍微痛点就哭，腿麻了也哭，脖子酸了也哭，还有什么时候她能不哭的？

正郁闷着，508活宝邱汀回来了，申笑笑惊讶地看着她哭丧着脸走进宿舍，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手机。

申笑笑直接无视她，邱汀这个活宝，心情总是反复无常，她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就算她心情不好，随它去，过一会儿就正常了。

现在申笑笑最担心的是王琴琴，她苦闷地看着申笑笑，既不能帮她，又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忙自己的事，“唉——”申笑笑叹着气。

“啊——”突然，邱汀长长地叫了一声，大声哭了起来。

哎，这是什么情况？申笑笑吓了一跳，王琴琴一个人就够让申笑笑伤脑筋了，邱汀这个龟儿子怎么也哭起来了？

“啊——琴琴，你怎么了？呜——”邱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边哭边问王琴琴。

王琴琴哭着回答：“呜——我、我今天体育课崴到脚了啊——”

“呜——我今天和曲乐诚分手了，我好伤心啊，呜……”

“哎呦我去，这两人唱‘双簧’呢？”申笑笑看看王琴琴又看看邱汀，恨不得把她两的嘴都封上。

哭着哭着，这两人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两个人又哭又笑，整个宿舍被她们搞得一团糟，申笑笑六神无主，安慰哪个都不是。

“你这个人模狗样的怎么也崴到脚了？”邱汀流着眼泪坐到王琴琴床边，自己伤心的不行还撑着力气问她，王琴琴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疼痛里无法自拔，满脸泪痕。

申笑笑满脸黑线地看着她两，心里奔过一万匹草泥马……

哭了好一会儿，王琴琴给她在医院工作的姑姑打了一个电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医院，觉得还是姑姑经验丰富，问问她比较安心。

“我姑姑说了，我还是去一下医院比较好，让医生看看放心些。”王琴琴看着笑笑说。

终于能做出切实可行的行动了，申笑笑松了一口气，准备和卓玛一起送琴琴去医院，这个时候才发现哭得不成样子的邱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两个女生，一个腿完全不能碰的病号，五楼，距最近的出校大门800米，现在看来如此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时居然顽强做到了，一大半路程都是申笑笑背着琴琴艰难走过，软件叫来的出租车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促，催得申笑笑气急败坏，不过三个人还是顺利坐上了通往医院的车。

“咋了这是？”司机看到两个女生架着一个女生艰难地走到车前时问。

“崴到脚了。”

“崴脚了，去医院干吗？”

接下来的路程令申笑笑和卓玛无比尴尬，司机一上车就开始劝她们千万别花冤枉钱，坚决声称只是崴到脚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去医院。

他满脸不屑地说：“到了医院就会任医生摆布，拍片子干啥的，哪那么严重啊。”

申笑笑她们默默地听着，接不了话，好像在司机眼里她们三个就是一群白痴似的。

“回去吧，叫你们别去，去了没用，哎，医生顶多给你拍个片子然后让你回家养着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申笑笑内心有点动摇，她回过头征询王琴琴的意见，却看见王琴琴皱着眉头，果断地说：“去了再说，别管他。”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申笑笑便下定决心送她去医院，再也不理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司机。

把申笑笑她们放下车，出租车就无情离去，申笑笑叹了口气，人生中一个妄想主宰她们的选择的陌生人终于离开了，没事倒罢了，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找谁担责任去！

进了医院已过八点，申笑笑拿身份证押了辆轮椅，就推着王琴琴去拍片子。

皮肤雪白的王琴琴侧坐在X光床上，看起来还挺美，申笑笑赶紧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不过，令她大跌眼镜的是，X光还没拍，王琴琴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疼不疼啊，我没拍过，我怕疼！啊啊啊——”

“不疼，肯定不疼，就像拍照片一样！”

“真的吗？别骗我啊……”

此时此刻，申笑笑只想离开那个地方，假装不认识这个拍X光都怕疼的22岁大龄女青年。

“绝对不疼，我向你保证！”年轻又幽默的医生笑着说，他还和琴琴开起了玩笑，和她聊起自己的从医经历。

申笑笑顿时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要是遇到这样的患者，早就不耐烦了。

拍完片子，申笑笑和卓玛把琴琴推到了休息区等片子出来，此时此刻，医院大厅里空无一人，干干净净，也没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让人放松。

等片子的时间里，申笑笑又给坐着轮椅与卓玛眉飞色舞地聊天的王琴琴拍了很多照片，打算回去做成表情包，大龄女青年王琴琴腿又不疼了，侃大山时手舞足蹈，就差没站起来跳一曲。

申笑笑静静地听她两聊着，等了一会儿，片子出来了，她们又拿着片子去找医生。

在听诊室里，三个人紧张地等着医生的诊断。

只见医生先是把片子放在灯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拿下来观察了好大一会，看着看着，脸色沉重，眉头也皱了起来，三人顿觉不妙。

等了一会儿，医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的脚踝那里有轻微骨折。”

“啊？”三人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们期待的是医生大手一挥，像之前的司机预测的那样让她回家休养就好。

“那该怎么办呢？”她们焦急地问。

“要打个石膏。”

“打多久？”

“先打一个星期然后复查，恢复情况好的话再打两个星期就能拆了，恢复不好要打一个半月。”

“啊？”王琴琴面露难色，“那我上课怎么办呀！能不能不打石膏，让它自己恢复？”

医生想了想说，“这种情况，自己恢复很困难，而且会有后遗症，即使长好了也容易受伤，再受伤的话就是粉碎性的了，可能会做手术。”他看向她们六神无主的样子说，等着她们做决定。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在另外两个男人的陪同下趿着一个鞋盒盖进来了，申笑笑只好推着王琴琴离开听诊室，在外面慢慢做决定。

王琴琴给她的姑姑打了个电话，把诊断结果告诉了她，让她帮忙做决定，打着打着又哭了。虽然打石膏很贵，她还是乖乖听了姑姑的话，决定打上石膏让脚踝好好恢复。

“你看你，平时就知道窝在宿舍里看韩剧，看综艺节目，不爱锻炼，现在好了吧，像个老年人一样一活动就骨裂……”申笑笑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

她不能理解，作为宿舍里年龄最大的女孩怎么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惹得爸妈在遥远的家乡干着急，平日生活规律也很不健康，真是让人费心啊。

就在她们刚交过钱准备打石膏时，那个趿拉着鞋盒盖的人已经和医生进了无菌室，听说是跟腱断裂，正在里面缝针，申笑笑上网查了一下图，伤得那么严重还面不改色心不跳，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年轻人和中年人的区别吧。

她和卓玛坐在医院大厅里陪王琴琴等待着，想到了自己的爸妈，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去医院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多，和所有人一样。可是她讨厌医院，这里有疼痛，有无助，有绝望，有离别，每来一次医院就要花很多钱，就像今天，王琴琴只是拍了个片子，打个石膏，就花了将近一千块。

跟腱断裂的那个人缝好针，借走了她们的轮椅，等到王琴琴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申笑笑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拿轮椅赎身份证，这是她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推轮椅，她在心中默念——自己绝对绝对不可以再推第二次。

回到宿舍，宿管阿姨还为她们留了门，满眼关切地目送她们上楼，十分暖心。从明天起，王琴琴为期三周的残疾人生活就要开始了，508宿舍势必要开始一场战争，一段照顾病号的艰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