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风习习，洛水仍然一如既往地金光粼粼，水面上倒映着朵朵晚霞。赫然飘浮着一两具尸体却破坏了一切美好的景致，更不必说城外残存破烂的防守工事。

这条发源于华山南麓的河流，自洛宁入境后，在崤山、熊耳山之间广纳百川，在洛阳平原腹地左携涧水，右带伊河，东出平原，北入黄河。有山有水，帝王之都。黄天厚土，洛水哺育着一方子孙万代，自周平王迁都洛阳始，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武周、后唐等各朝都曾先后建都于此。道学创始于洛阳，孔子入周也曾问礼乐至此，佛学初传于洛阳，而此后的经学也集成于洛阳。而唐末以来，这座古都已经经历过多次战火，它在喘息着，仍然惊魂未定。唯一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古老城墙，正龇牙咧嘴地注视着洛水。洛水旁的山坡上史德统率领十余名游骑驻马，正观看洛阳城防。

自开拔以来，他被郭崇威委以先锋，四日内，连取晋州、绛州，王师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史德统一面出榜安民恢复秩序，一面派人飞报郭崇威，派人接管城池。史德统后又马不停蹄率部到达洛阳地界，一面收容流民，一面广派游骑，刺探敌情，截杀敌方斥候。

史德统打马回了营寨，刚要坐下，党进凑上前来：“军上，俺刚才盘问洛阳逃出来的流民，言现在控制洛阳城防的是伪西京留守刘晞，守军大约二千余人。”

“哦？”史德统闻言心里盘算：刘晞，就是那个闻河东兵马而来，吓得弃城而走的怂包？自己手上约有五百人，若用奇兵，未尝不能攻下洛阳。想到这里，计上心头。

史德统转头对党进道：“让各都头来我营中议事！”

…….

“明日午时，党进、吴纯、李偲你三人携本都兵马随我一同攻打洛阳北门，冯章你们帅本都士卒分三队携部分青壮在我军后四里，多树旌旗，多扬尘土，来回奔走。若情况不对，我亲兵游骑须上前截杀对方士卒，以掩护我军撤退。”史德统对众人一一吩咐。

史德统看着手下几人激励道：“诸位兄弟，富贵险中求，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干了！大不了一个死”党进叫到。

“对，干了……”几位都头纷纷嚷嚷。

“好，诸位兄弟各自回营，明日按计行事。”史德统一拍桌子道。

等众人离去，史德统又仔细梳理了一下计划，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指挥作战，马虎不得。

天福十二年五月十五日，午时，洛阳西城守军发现一行军马从远方滚滚而来，西城守将吓得连忙派人告知西京留守刘晞，刘晞闻言也是色变，稳住心神，连忙登上城头，发现离城三里之地一众河东打扮的兵马急行而来，细数这群士卒不足三百人，刘晞的心暂时放下了。

“大人，你看！”一军校一指那三百人河东士卒的身后。

刘晞循着小校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尘土飞扬，旌旗满天，隐约有数万人。刘晞心里盘算：刘知远在太原称帝他早已知晓，现在定是举大军前去汴梁。自从他接手洛阳以来，洛阳各地贼兵四起，洛阳城里也是暗流汹涌，自己靠这麾下的两千人马能守住洛阳城已是不易，如今河东大军袭来，自己若是据守城池，如同飞蛾扑火。心中计议已定，吩咐众将弃城北逃。

这时一军校说道：“大人，我观来袭大军可能是诈？”

“你看这天气，此时才到，定是大军行远路而至，此时必是将渴兵饿，若是用诈，岂会午时而来，定是河东大军无疑！你等休要聒噪，快快弃城，随我北返，若是待到河东大军亲至，我等到时想走怕是走不了了。”

那名军校被骂的劈头盖脸，唯唯不敢言语，下的城来骑马随刘晞向洛阳东门奔去。

“军上你看，契丹鞑子好像弃城逃了。”党进瞧见城东烟尘四起，大声叫到。

“来人，传令冯章率部携青壮赶紧归来控制洛阳城防，李偲你率部占领城中粮草府库，如有乘火打劫者就地正法！”史德统当机立断道。

史德统随后哈哈一笑对众人说道：“鞑子要走，咋们也得好好送送，不然岂不显得我河东兵马好生无礼，众将士随我掩杀一阵。”

洛阳东门外，史德统率领人马紧咬刘晞军马，那些落后的契丹士卒被冲杀的人仰马翻，哭爹喊娘，只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史德统骑马在契丹败军中左刺右挑，如入无人之境。随行的党进也杀得正是兴起，忽然瞄见前方有一锦衣华胄者坐在马上，党进心想定是鞑子大员，遂张弓撘箭，“嗖”的一声，那人旁边的一名小校却应声栽倒，那骑在马背上之人正是刘晞，刘晞眼见旁边的小校滚落马下，吓得大惊失色，见势不妙，纵马狂奔，朝郑州方向逃去。党进却是气得直跺脚，暗骂直娘贼，本以为会逮住一条大鲤鱼，却只捞了个小虾米，遂弃了弓箭舞起大刀，把火气全都撒到周边的的鞑子身上去了，众鞑子见状，纷纷避让逃跑。其实契丹兵马的战力颇强，只怪自己的统领已被河东兵马吓破了胆。

史德统心知穷寇莫追，若逼之太急，遭其反噬，可就麻烦了，率军追杀了一阵，随即勒令收兵，命众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并派游骑远远监视契丹败军。

随后战场统计：史德统一众折了二十余人，伤了三十余人，缴获四十余匹战马和一众刀剑盔甲，杀伤契丹鞑子二百余人，史德统吩咐众人赶回洛阳，并派人飞马向郭崇威处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