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酉时,太原城,武节将军史弘肇府,几盏油灯使得大公子史德统房内恍如白昼,内间南边的床榻上躺着一素衣青年,旁边衣架上斜挂着一件上好的狐皮大氅和幞头,单从衣着上看,倒也是个世家子。青年十六岁上下,面庞修长,一对剑眉浑然天成有如修饰过,横添英武之气,但此时的青年却是两眼空洞,面如死灰,嘴中喃喃自语。床边的锦榻上坐着一位约摸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身着翠色纱裙,外罩一件绯红锦绣牡丹对襟半壁衣,肩披一条羊毛披肩,面如淡粉,朱唇微启,隐隐在小声啜泣,此人正是床上青年的亲生母亲史夫人。
床上青年转头望了望床边的妇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感到极其荒谬:他本名史进(不是九纹龙)本是现世的一名体育老师,平时也就喜好点中国历史,周末相约一众朋友一起爬山观日出,自己却不幸坠崖,三天前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纷至沓来的另一个人的记忆,令他猝不及防。这几日自己在慢慢消化吸收之前这个身体的记忆,也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原因是现在是后晋晋出帝开运四年正月,不出意外,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即将攻破开封,而这身体本来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后汉猛将史弘肇的儿子史德统,自己当然知道史弘肇是谁,关键是这位牛人在后汉隐帝时,被隐帝与奸臣后赞、李业等谋杀于广政殿,并且满门抄斩。老天爷,人家穿越动不动就是王侯将相,整日架鹰遛狗,带上几个狗奴才调戏良家妇女,我可倒好,一穿越就是等待杀头的命,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只有接受这个新的身份,并想办法得保住小命要紧。
想到此处,望了望床边的妇人,一阵头大,自己前世也有三十岁,却要叫床边与他岁数相近的妇人为娘亲…….
史德统(现在起就以史德统称呼男主)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朝着床边妇人轻唤一声:“娘!”
床边的史夫人闻言止住抽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坐到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史德统又轻唤了一声:“娘!”
“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急死为娘了!”史夫人疯了般扑在史德统身上嚎啕大哭,哭的是撕心裂肺,就连再世为人的史德统都感觉浓浓的愧疚与辛酸。说起来这妇人也是命苦,从小沦落为酒妓,十五六岁时被史弘肇看上,娶了回来作妻,可是到底出身低微,经常被下人和邻里耻笑,好不容易为史弘肇生了个儿子,还差点因为难产死掉。母凭子贵吧,她生性恬淡,也不喜与人争执,家里琐事基本由管家代管,每日吃斋念佛,为丈夫儿子祈福。
“娘,孩儿已经醒啦,莫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可就是孩儿的罪过了!”史德统起身安慰道。
“对、对,娘糊涂了,应该高兴才是。”史夫人破涕为笑。
正说话间,一男子大步跨进内室,只见这男子大氅里面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银青色的胡服,边角纹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似有金线穿梭,因为天气寒冷,男子已将胡服的翻领系了起来。(胡服是古代汉人对西方和北方各族胡人所穿的的服装的总称,即塞外民族西戎和东胡的服装,与当时中原地区宽大博带式的汉族服饰,有较大差异。后亦泛称汉人服饰以外的外族服装。胡服一般多穿贴身短衣,长裤和革靴。衣身紧窄,活动便利。古代常见胡服有圆领袍、曳撒、高腰襦裙等服饰并一度流行于唐朝开元、天宝直至宋初。)
此人正是刚刚回府的史弘肇,刚换好常服,就听下人来报,说公子醒了!
“老爷,统儿醒了,统儿真的醒了,列祖列宗保佑,菩萨保佑。”史夫人连忙向进来的男子说道。
“父亲,孩儿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史德统连忙准备下床。
史弘肇一把按住史德统,“我儿初愈,莫着了凉。”看的出来史弘肇也很欣慰,老史家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的种,要是殁了,他史弘肇可是无颜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来人,再请郎中来给少爷好好看看。”史弘肇转头吩咐下人。
“这几日,好生在家休养,切莫再要胡闹。眼看你也快有十六,过几日等你康复,为父要在军中给你谋划一番。”史弘肇也是难得好脾气。
“谨遵父亲安排!”史德统唯唯道
“嗯!”史弘肇颇为高兴,隐隐觉得儿子自从摔伤之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像之前那个炮仗性子!夫妇两人又让郎中仔细看了看,确定儿子没有什么问题后,交代下人仔细安排饮食起居,这才离去。
送走双亲,史德统躺在床上,仔细想着史弘肇和他说的话:要在军中替自己谋划个职位。从军,在这个以武力为霸权的乱世,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出路,手下若能有个几千军马,到时候即使被人盯上,也得忌惮自己手中的实力。唔,自己熟知今后历史的走向,况且还有史弘肇这么个便宜老爹,若能乘势而为,未来……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