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林夕之梦

把她接来的时候，正是林夕所在的城市是天气最好的时候，草长莺飞。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很多人选择来这里疗养，也是看中了这里的环境。

只是，此时，林夕的心情再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随着天气阴晴，它好他就好了。

看多了生老病死，其实，对这些意外，林夕应该很淡定了。但是，她的事，只要是她的事，林夕始终淡定不了。她是林夕心里的那个人，只是林夕经常想：如果她真的住在我心里，知我苦衷，何以没一点感动？

当年，林夕一股劲要冲到她所在的城市，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夕，我还没准备好。”然后，就放任林夕对她的感情随着流年漂泊，一年又一年，她始终在寻找，但林夕不知道她要什么。

只是，他境况和心情都好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他，而他处于低谷的时候，她总能如期而至。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一句问候，就能轻易让他沉淀了很久的感情再次浮出来。而低谷的时候，他总怕给不了她幸福，于是他磋跎对她的感情，当岁月逝去，竟也不知道是他亏欠了她，还是她亏欠了他。

几年前，他们就约好了等彼此经过了沧海桑田，就去天涯海角胜利会师。果然，每一年，她都好像已经沧海桑田了，可是每一年，他都还在等待。当然，在她对他的放羊式的感情下，他也经历过了一次现在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所谓爱情。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打电话给她。

“我要出去了。”

“去哪里啊，你好好呆在那里，干你那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她嘻嘻哈哈。

“我要出国了。”

“那是好事啊。我也想出国。还出不去咧，要不你带我去吧？”她继续在那吃吃地笑。

“我要和别人出去了。”他慢慢地挤出这几个字，希望能得到他要的回答。

……

“怎么啦，吃醋了？”

“嗯，吃醋，允许吗？”她淡淡地说。

“允许，那是我的荣幸啊。”

“她是谁？”以她的聪明，她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逗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我啊，我总得找个人要。”他有点趁此宣泄他的不满了。

“谁说我不要你啦，你现在马上来，来了，我不就要了嘛。”她开始撒娇了。

“现在不行了，晚了。”

……

她猛然挂掉了电话。她就是这样，一不高兴，就不理他。而他无论怎么打电话都再也打不进去了。这算是给她交代了吗？

他可以安心出国深造了吗？他从来没想过他会和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但事实上，那时他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准备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出国。

人对于感情的坚贞都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尤其是空虚寂寞的时候。

在国外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和女朋友不能说不般配，至少外面的人看起来他们很好，林夕自己也以为能够就此忘了那个梦，安心地在国外生活下去。

可是女朋友总是问他：“你不高兴吗？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也许是林夕的表情和林夕的年龄太不符了，所以那些推销医疗器械的看到林夕，都说怎么现在的实习医生都有主任医师的气质啊，林夕不知道这是夸奖还是讽刺，但他的脸色确实一直不大好。

也许吧，生活习惯的不同，思想上的缺乏沟通，让林夕总是有点郁郁寡欢。精神上的贫乏不能用物质层面上的富足来弥补。这是实话。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钱，却并不是万能的。

以前林夕对他的那个梦说过，其实很多男女在一起，图的不过是那五分钟的快感，他现在也有点这种心情，和女朋友也做爱，但总感觉缺乏激情。

不是女朋友不漂亮，说真的，女朋友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一直喜欢像巴西女孩子那样的身材，又高，又性感。以前以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类型，就可以了，就会很爱很爱了。但真的找到了，发现还不够，发现还不够，还要有感觉，才能痛快做爱，人真的很贪心。

每个人的孤独都是有姓氏的，林夕的孤独上镌刻着梦这个字。

但也不能说在国外完全没了高兴的事，托女朋友的福，他的英语总算有了长足的进步，并且考过了关于他这个专业的英语的最高级别。当别人都在为医学英语而烦恼的时候，他已经把最难的都过了。当大家都在为工作奔波的时候，他已经在国外几乎定居了。

可他仍然是不能发自内心地欢心雀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和女朋友是中学同学，她待他极好，家境也好，所以家里才会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努力撮合他们出国。

当时他的梦却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他心上，他们像谈恋爱，又不像，因为没有确定的形式，她绝对是柏拉图的信徒，然后顺便把他也培养成了她的信徒，他们的代表金曲是张卫健的《信徒》，她说这是张卫健第二好听的歌，她总是推荐那些第二好听的。她说第一都是内定的，唯有第二才是真的冠军。

偶尔，林夕还是会拨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因为时差关系，就算她接了，也是睡意朦胧，他不忍心打扰，没说几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也就心安了。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真要说，就是很有感觉，那种感觉很美。那种感觉俗称恋爱的感觉。可是她适合和林夕在一起吗？林夕不知道，林夕总感觉抓不住她，可他又舍不得离开她。但是如果她说愿意和林夕结婚，林夕非常乐意，并且乐意到签一份结婚协议的同时顺带签一份离婚协议，把名字签好，她随时遇到她更爱的人，都可以自行离婚，无需通过他。

她爱林夕吗?林夕没有问过她，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但是一有事，她愿意找他，他就很欣慰。毕竟可以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当时林夕竟然真的出国了，彻底远离了她，虽然以前也远，但没远到这种程度。林夕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关心她。自从她在他疯狂想去找她的时候拒绝了他，他就再无自信了。还是爱着，只是爱得虚无缥缈。

而女朋友能给他很实在的爱，连婚期，婚礼，婚纱照这种细节她都会想得很周到。每天一起去上班，一起下班，这就是很多人要的吧？有车有房，一份好工作，一个美娇娘，随时可以移民来这个国人都想来的国度，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或者该这么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