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浮生若梦

第二天一早，李艳秋来到花园散步，隐隐约约听到了故意压低的声音。

“又是一个傻女。”

“是啊，这都自杀几次了啊，那个梦戈尔真是不让人省心。”

“算了，我们院每天这么多自杀的，不在乎多一个。”

“不是哦，我听说这个梦戈尔是林医生的女朋友。”

“林医生，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看林医生经常都来这里，对她的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

李艳秋心里一惊，那个女孩自杀了？这些人到底是这么想的？

李艳秋来这里之后，看到的所有在这里的人的眼睛里，都有让她不忍再看的眼神，那眼神里是茫然，是天真，更多的是无望。他们莫名地对她微笑，可是他们也许转眼就会自残自虐自杀。

这样的一群人，对李艳秋来说，却是最有安全感的一群人。外面世界的人都怕精神病人，可是李艳秋觉得外面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起码这里的人活得真实，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情感，就是自杀也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只是从听来的话语看来，这个梦戈尔情感很是丰富，几乎自杀成习惯了。

或许，对于那个叫梦戈尔的女孩来说，自杀不过是一种情感宣泄的方式，只是这个方式有点过激，有点冒险，有点不负责任。

可对于这家医院的患者来说，疯狂不过是一种本能罢了。

等梦戈尔醒来的时候，病房里，阳光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洒在梦戈尔盖的被子上。

也许，梦戈尔要像所有苦情电视剧里那些演员演的一样，说上一句：活着真好！但她什么都没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梦戈尔的身边围着许多的人。都是她认识的，对她很好。

他们身形打扮各异，但神态一致，憔悴，心急，又带着一些的欣慰。梦戈尔想喊他们，报以他们她那习惯性的嘻嘻哈哈的打招呼，可是，梦戈尔发现她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连嘴都只能轻微张开。

他们喊来了医生，医生也是梦戈尔熟悉的。他给梦戈尔认真做了各项检查，然后他告诉所有的人：“终于度过危险期了。”

空气里分明有一种释放了开来的轻松。

……

后来，这些人都慢慢散去，梦戈尔和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她选择把眼睛闭起来，假装睡觉，当不想面对的时候，逃避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但梦戈尔清楚地记得他们早都是她历史里的人物了，到底为什么他们还要回到她的现在？难道她在做梦吗？可她又知道这不是梦，手上插的针管分明一点一滴提醒着她的痛觉。

梦戈尔想得有点头痛，况且也想不清楚，后来，干脆不再想了，昏昏沉沉，再度睡去。

李艳秋在走廊里看到那些从梦戈尔病房里走出来的各色男人，心中充满了羡慕，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但至少一个个都是年轻鲜活的，不像她身边都是些年老干瘪或者肥头大耳的。

李艳秋很想知道梦戈尔为什么自杀，但是，她又一想，住在这里的人，自杀需要理由吗？何况她找谁问去？

“护士，我想知道梦戈尔为什么自杀？”李艳秋找到了一个看似友善又看似很闲的小护士问了起来。反正她也是这里的病人，问些外人看起来很奇怪的问题也是正常的。

“我告诉你，你别学她。死远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优雅，你以为吃一瓶安眠药就能安静地死去吗？其实不是，因为任何药物在肠胃里，血液里都会产生反应。那种绞痛，会让你口吐白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你一旦被发现，那么送到医院里，轻则洗肠洗胃，重则血液透析。安眠药吃多了绝对不是影视剧里演的睡几天的问题了，有可能会变植物人，就是永远醒不来，成为传说中的活死人。所以，珍爱生命，远离自杀。不要给自己也不要给别人找麻烦，知道吗？”

“哦。”李艳秋不知道这个小护士怎么了，一下子对她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就像背台词一样。从小护士对她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上看来，李艳秋忽然意识到，或许，她可以从小护士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因为她提到了电视，提到了影视剧。

“你知道就最好了，你别看我现在能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她刚被发现那会，我们都忙得人仰马翻的。”

“真辛苦啊。”

“你理解最好，对了，你赶紧回病房，呆会要查房了。”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了。”

当李艳秋再次经过梦戈尔的病房时，房间里传来了一个温和中带着磁性的男人的声音，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你感觉还好吗？”

梦戈尔点头。

“饿吗？”

梦戈尔摇头。

然后梦戈尔拿起手机，写了几个字，递给他：我说不出话。

“没关系，刚醒过来会有点不习惯，过两天就好了。”

他递给梦戈尔一杯水，他那修长而又优美的手指，曾让她以为他应该去弹钢琴，而不是拿手术刀。但他拿了手术刀，也拉了小提琴。他不是那个写尽人间情爱林夕，但他是爱着梦戈尔的林夕，只是前面要加上“曾经”这个定语。因为现在的梦戈尔，已经失去了谈情说爱的兴趣……

她又企图自杀了，只是同样未遂。

人若不想死，只想吓吓人，达到某种效果，总是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