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男少女

她，明眸，善撒娇。

能瞬间击溃金一得的神经。

她的语言天分不是一般可以，和金一得相处不久，就能听得懂金一得的家乡话。但她的家乡话，金一得想就算穷尽一辈子，恐怕都听不懂。

她，敏感，聪明。

但她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金一得以为很懂她，可是，每一天，金一得都觉得才刚认识她。

但她明显懂金一得。

金一得说她：“你以为你很懂我吗？”

她答金一得：“我不懂你，可我懂我的男人。”

金一得直接被打败，只好说：“好吧，你很懂我。”

她多伶牙俐齿，知道金一得的弱点在哪里，没错，金一得想拥有她，一个人拥有她，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造船工，但他会娶她。使她成为他的妻子。

金一得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大抵只是冰山一角，但他认了，谁让他是真的喜欢她的身体，她的美貌。

她出现得那么突然，却把他紧紧地迷住了，十七岁的少年，十六岁的少女，抵挡不住本能的诱惑。

那一年的春天，南方这个著名的造船厂的某个工人的宿舍里春光旖旎，无尽渲染。

攒了很久的工资，终于可以请她去看《庐山恋》。可是看完了之后，他才发现虽然电影宣传得很好，可是于他而言，绝对是严重滞后了，女主角除了衣服换得多，金一得觉得没有哪一点比得上身边的她，而且里面那场吻戏实在太轻描淡写了，完全没有他和她之间的那么激情。

都是第一次看电影，金一得觉得电影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嘛，可她看得很起劲，对金一得说：“要是我也有那么多衣服换就好了。”金一得心里却说，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当时他们都没想到，那个光怪陆离的屏幕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影响。

春天过去了，夏天走了，秋天她说她怀孕了，而且已经怀孕了好几个月，金一得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沉迷在和她的缠绵悱恻里，完全没有顾虑到其他的事情。

金一得只是觉得她的身体稍微有点发胖了，她遮掩得实在太好了！或者说，她太适合怀孕了！他要当爸爸了，他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到了冬天，那一天，是12月24号，金一得记得非常清楚，这个日子，在西方叫做平安夜，圣诞老人会在这一天给所有的人送礼物。

在一个小诊所里，圣诞老人赐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金一得抱起这份圣诞礼物的时候，激动得几乎都快掉下眼泪。

可是她却对他说：“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你说什么？都生下来为什么不能要？”

“我会被我的父母亲打死的。”

这么久了，他们从未提及自己的双亲，完全沉浸在他们狂热的爱情里了。金一得不提，是因为他的双亲早已过世。而他也从未问她，在他心里，他默认她也是和他一样的。

“你的父母亲为什么要打死你？”

“我是逃婚出来的。”

“什么？”

“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能找到我，我要赶紧再逃走，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我怎么逃？”

金一得傻了，他知道她有故事，可是他不知道是这样一个故事。

她决定把女儿留给他，月子都没坐完，就决定独自出去闯荡。她要去哪里？她没告诉金一得，只是让金一得忘了她。

金一得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有多愚蠢，多天真，多可笑。

那是1980年，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

金一得每次回忆起那段岁月，都觉得恍如隔世。

1980年12月24日到2011年12月25日，三十一年又一天了！

可是报纸上的她，仍然一副万人迷的样子，一如他印象里的样子，她也已经四十七了吧，如果她当初告诉他的年龄是真的，可是看起来就像三十刚出头，正是最有韵味的年纪，不愧是“如梦令国际美业”的掌门人，如此保养有方，不去做演员真的太可惜了。

“干杯。”金一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报纸里的女人举杯。

“你的女儿订婚？你的女儿不就是我的女儿吗？”金一得仔细地看着那对新人的背影，虽然只是模糊的背影，但他仍然觉得是那么熟悉。他不在蓝山，看的自然不是最详尽的报纸，他看的只是财经报纸上的花边，可是就是这花边，把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刊印出来了。

金一得不禁冷笑了起来。

“梦戈尔？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明媚也可以叫做梦戈尔？梦戈尔多好，多适合做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