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暴露

送走了五彩，宁崖又做回车里，大脑进入了放空状态。

在部队的时候，这是他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事，尤其是执行任务之后，他会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好几个小时，来缓解之前的高速运转。

今天，则是因为分析张远的问题。毫无疑问，宁崖对张远是势在必得，因为张远现在就像一只小狼，吃过一两只兔子，但是还没有真正学会捕猎。稍加培养，就能成长起来，成为宁崖的得力助手。毕竟，宁崖选择的这条道路是比五彩的道路更艰难的，要走到宁崖期望的那个位置，手上一定会血债累累。

所以，如果那些小混混要跟着宁崖一起走下去的话，一定要迈过一个门槛，那就是杀人。

可是杀人对于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需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心理障碍。比如说恐惧，比如说负罪感。

宁崖知道，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克服这些障碍，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必须都要迈过这个门槛。由张远这个平时他们都看不起的书生来刺激一下他们，激发一下他们的好胜心，可能有奇效。

夜色很美，月亮也很圆。宁崖对着月亮足足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感觉大脑已经休息的足够多了，他才回过神来。

根据这几天来对自己手下这些弟兄的了解，宁崖发现他的手底下还真是聚齐了各种各样的人才，有文将，有武将，有外交官，还有小组长，基本上可以算是满足他的需求了。

想到这里，宁崖心里一阵轻松，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了，就是要把这些人的潜力好好的挖掘一下，通过他自己的那套魔鬼训练的方案，让他们成为精锐中的精锐。

心情愉悦。宁崖发动车子，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他和刘雪共同的家。

刚敲了几下门，刘雪就走出来给他开门了。宁崖本来今天心情就不错，见到刘雪就更是开心了，一进门就想给刘雪一个大大的拥抱。

没想到刘雪给他开了门之后，立刻转身回房间，丝毫都没给他留下机会。

本来宁崖以为过去了一整天，她怎么也该消气了，结果刚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出。看来早上刘雪跟他说的话是非常认真，而且非常严肃的。只不过刘雪的语气一直都没有强硬过，所以当时宁崖以为她只是在埋怨他而已，并不触及原则。

宁崖感觉有些尴尬，杵在门口长达五分钟，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刘雪：“你如果真这么讨厌我的话，要不我今天出去住？”

“不用，在这睡吧。”刘雪在房间里淡淡地说道。本来刘雪的声音就不大，再从门缝里传出来，也就宁崖这样敏锐的听力能准确地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是听刘雪这种疏远的语气，感觉她似乎依旧在生气，并没有怎么缓和，好像只是觉得宁崖在这里住是一件无所谓的事而已。宁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算了，我还是出去住吧。”

“跟你说了不用！”刘雪穿着睡衣不管不顾地就从房间里跑出来了，情绪也有一些激动，“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啊？我并不讨厌你，一点都不！我只是……只是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我心目中的英雄突然变成了我以前最反感的那一类人而已！”

刘雪冲着宁崖大喊了这么一通，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委屈。

宁崖在部队呆久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女孩子相处了，就算他还保留着一部分当年的风流大少爷的本质，也不过就是记得该怎么勾搭妹子而已，至于猜女孩子的想法，别说现在的他了，就是当年他左拥右抱的时候，也没怎么猜准过。所以一时间宁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刘雪。

刘雪见他什么都不说，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就调整了一下呼吸，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的身份转变得太快了，跨度也太大，我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再给我一段时间吧，等我慢慢适应了，也许就好了。”

宁崖看她现在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刘雪现在分明是对他有一些轻微的畏惧，所以才不敢对着他大吵大闹。相比现在这种情况，宁崖反倒是更希望她能把她的委屈全都冲着他发泄出来，也好过在他面前畏畏缩缩的，让他觉得无比的愧疚。

明明当初是宁崖亲手把刘雪救出来的，明明是他让刘雪免受灾难的，他以为他能给刘雪一些安全感，却从来没有想过最终刘雪会怕他。

“对不起。”宁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很久没有说过的话。这让他感觉喉咙干涩，很不舒服，所以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道歉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在做这些事情了？”刘雪好像突然又对宁崖有了点希望，连忙问了这么一句。

可是宁崖摇了摇头，“我之前跟你说过了，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这就是我的命，我唯一的选择。”

其实宁崖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只不过在这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跟刘雪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所以有些口不择言。面对刘雪的时候，他的思维总是不清晰的，虽然他也知道这样对于他来说很危险，毕竟刘雪的底细还没有摸清，但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把刘雪当作是一个很值得信任的人。

而且更危险的是，他很喜欢和刘雪在一起时候的这种思维混乱，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正常人。

他贪恋这种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他知道，这种生活对于他而言是很难得的放松，随着将来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这样的生活很可能会变成一种奢求。

在部队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在任务中不搀杂任何的个人感情，而回到驻地后，兄弟之间的情谊也是不同于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的，在和刘雪相处的过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世界从一个用数据堆砌出来的空间变得活灵活现。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能感觉到久违的舒适，甚至包括之前的尴尬和现在的愧疚，他都觉得很享受。毕竟在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做一个感情动物的。

不过他的这个解释，明显没有让刘雪满意。

“对，你说的都对，你现在是没得选了。”刘雪气鼓鼓的样子让宁崖在忐忑之余还觉得她有些可爱，但她的下一句话让宁崖有一种失重般的危机感。

她说：“你在离开部队的那一刻，就已经选择过了。我哥都告诉我了，如果你当初决定一直留在部队，没有人能够强迫你来混黑社会，包括你的家庭。所以你到现在还想告诉我，你是被迫走这条路的吗？”

刘雪直勾勾的看着宁崖，语气里多了一些质问的意思。

宁崖听了这话，脑子都要炸开了。他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你把我的事告诉你哥了？”

“我哥打电话给我，问我最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就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哥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问我，也就是跟我确认一下，就算我不回答他，他也是知道的，我都能听出来。”刘雪一脸坦然，完全不知道宁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

宁崖感觉像是从悬崖边上瞬间掉进了深渊。刘雪的哥哥是第五大队的，本来就是搞情报的，早晚都要知道这些事情，这不能怪刘雪。但是他没想到，她哥哥居然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果然国家的情报机关不容小觑，以前互相配合着执行任务的时候还没感觉，真调查到自己身上，还确实是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宁崖的难受不只是因为他的事情被调查清楚了，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在部队的那些战友们。他们在他手底下做事的时候，一向很崇拜他，而如今，一想到很快就会有人通知他们，说他们曾经的班长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街头的地痞流氓、混混头子，他就觉得愧对战友们对自己的无条件的信任与崇拜。

他不敢想象他的战友们会作何反应，是不信还是怪罪他。他离开部队的那天，他一手带起来的一个代号叫四眼的、经常戴着平光镜装文化人的兵还锤着他的肩膀，哭着让他保重，让他好好享受生活，结果他呢，前脚刚出了部队的大门，后脚就做了黑社会大哥。

宁崖越想越觉得难受，鼻子都有些发酸。

刘雪见宁崖表情不太对劲，又沉默了这么久，以为他生气了，就问他：“宁崖，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应该告诉我哥哥啊？”

宁崖被她从回忆里扯出来，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告诉就告诉吧。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是很正常的。去睡觉吧，好好休息，女孩子熬夜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