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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救与不救

作者:小繁婳 | 发布时间 | 2016-11-05 | 字数:4317

一场激动人心的战局刚过,众人刚一微微舒了口气,只见场上的东翎容奇嘴角笑意微展,正欲抬手轻轻拭去额头冷汗,谁知却在那万众瞩目之下——两眼一黑便倒在棋盘之上。

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十七弟!十七弟!快来人!宣太医——”

东翎踏雪神色慌张地朝场上跑去,而柳少顷几乎也是第一时间便往东翎容奇的方向窜去,一把将东翎容奇扛上肩,扭头便道:“公主放心,景德书院原本便有太医候着,煦阳已经去请了!”

“快送内寝让本公主的十七弟休息!”

东翎踏雪几乎失声叫道。

“好!”

众人一阵忙乱之时,安大公子还真一下子便把太医医“请”来——只见他运着轻功,手上提着一位一脸菜色的太医,火烧屁股般地赶来。

墨子卿与清上陌华站在屋外,看着里头忙里忙来的,想了想,突然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对着自己身旁清上陌华说道:“你说——这东翎容奇不会是欢喜疯了一下子便······驾鹤西去了吧?”

清上陌华顿时忍俊不禁。

“让你这么一说,本世子倒也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唉,本公子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墨子卿面色沉静,却微微一笑,“东陵容奇是少年天才,今年不过才十四岁······他还有的大好年华,此时若是······未免太过无辜,还望上天可以善待他吧。”

这世间还有多少人能像东翎容奇这般——因为喜欢而心甘情愿地坚守,即使是困守孤城多年也愿此生不负的?这样的人心中必定是胸宽四海而海纳百川,必定是绿原辽阔而一望无际。

然而,反观那些抛弃抱负无一坚持的破碎心灵,那才是真正的阴暗荒原,叹只叹这天地间,到底要容纳那些遍布荒茔枯冢的诡域心思何用?

清上陌华似是感受到墨子卿异样的情绪,微一俯身,柔声问:“怎么了?突然之间便不高兴了?”

“陌华公子,你有此问,是在说本公子惯常阴晴不定的意思吗?”

清上陌华顿时一语塞。

墨子卿瞥了面露郁闷的清上陌华一眼,帅气一转身便往回走出去,而他身后的清上陌华秀眉微一挑,不置可否,却像小跟班似的不争气地跟了上去。

然而,墨子卿和清上陌华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刚一扭身往外之时,守在东翎容奇床前的踏雪公主突然便一回头,看着两人相继默默离去,清水般的眼眸中瞬时便闪过一抹异样,粉色薄唇轻轻一抿,而抓着薄被的纤手微微一紧。

战战兢兢的御医额头渗出细汗,跪着为东翎容奇把完脉,心刚一落,正欲起身。便听一旁脸色微沉的踏雪公主,如黄灵鸟般清脆的声音微微压低,听得御医心中微微一颤。

“你看了这么久,倒是好好说一说——本公主的十七弟,到底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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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一阵瓷盏破碎之声响起。

原来是景帝在御书房摔坏了今日的第六个青瓷茶盏,此时,郝公公亲自低下腰收拾着景帝跟前“残局”,面上不动声色,而心中却是连连叹惋。

近来,陛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其实,便是前天晚上,陛下觉着最近心中老是沉甸甸的还直发疼,便悄悄命人召了太医院陈院首进乾清殿去问平安脉,陈院首慎重地看了陛下看了许久,最后才颤声告知陛下患有轻微心衰之症,陛下思忖良久才命其退下,张院首退下之前还特意拜请陛下:要切忌暴怒心伤。

谁知今日便撞上华英殿宛贵妃去世一事,还有陛下未出生的小皇孙胎死腹中一事,陛下今日不知已经独自怔呆、连连气怒心伤多少次了。

郝公公轻叹一声后,静静退了下去。

此时,景帝正召见东翎苍,在群臣面前对东翎苍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训斥,还将户部尚书唐允财今日上的一道折子一把便甩到东翎苍脸上。

东翎苍扫了一眼户部奏折,顿时面色微变。

“你很好!若不是户部细细核查,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你好啊——这便是你的驭下之道!放肆纵容手下的人连军资都可以挪做他用?难道是觉得——翅膀硬了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你吗?啊?”

景帝疾言厉色,而东翎苍平常的面色冰冷不再,而是一闻此言便一下子面色一白,倏时便重重往景帝案前一跪,大声呼道:“父皇,儿臣冤枉。”

景帝倏时冷笑:“别把朕当傻子,你以为朕会不知道元利峰投靠于你吗?”

就在前几日,户部尚书唐允财便曾秘密上奏,声称今年各地军资军需的数目好像比往年多出了一大笔,而经户部细细查看之下,才发现似乎是留守于南越边境丰督城的以元利峰为首的几位将领偷偷挪用军资,将之不知运往什么秘密地点却隐而不报,一面夸大南越在东陵边境的驻军,竟还一面厚着脸皮以招兵买马为由求朝廷拨款以扩充军资。

众臣顿时面面相觑,翼王不在,但苍王受责,此事看来却还是苍、翼两党之争,此时闭口不言而择明哲保身方是上道。

安、年两大学士齐齐摇头,而左右丞相竟也不约而同地抬手示意其手下人禁言。

东翎苍拳头顿时紧攥。元利峰这个蠢货!怎么那么不小心便被唐允财那只老狐狸抓住把柄了呢!

“儿臣对此事一概不知,还请父皇明鉴。”

“哦?你让朕明鉴吗?”景帝冷冷一笑,“那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这十几万的军资空缺都去哪儿啦?你是不是以为别人不会发现?啊——”

“父皇,儿臣已有好几年没有带兵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眼下没有带兵便对于此事毫不知情吗?还是,你是想提醒朕——念在你以前的赫赫战功,而且各驻地的武将对你惟命是从吗?也是啊——谁不知朕的五皇子带兵多年,手底下带过的士兵何止千千万万,那对你效忠的将领嘛,又有多少呢?”

景帝面色不善,额头上青筋暴现,阴阳怪气道。

众臣顿觉头顶上飘过一片乌云,怕惹火烧身就连大气不敢出一声,御书房气氛倏时微凝,空气中渗着压抑的杀气。而此时苍王面色一僵,连连叩首:“不是的,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那便告诉朕——”景帝语气沉凝冰冷,“那一大批军资到底去哪儿啦?”

“儿臣,儿臣不知。”

东翎苍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

“不、知、道、吗?”景帝低沉的声线中似是压抑着正欲破天而出的震怒,声音缓慢,一声声催人性命,“好、好、好,那你告诉朕,一批好好的军资,它会不会自己跑了呢?”

东翎苍此时不敢再看景帝那微微赤红的双眸,只低着头,轻声回道:“不会。”

“嗯,那好,既然不是自己跑了,那到底去哪儿了呢?”

东翎苍闭上眼,道:“儿臣,儿臣不知。”

“那莫不是,已经被偷偷运往哪个秘密之所了呢?”景帝面色冷然,而嘴角却似笑非笑。

“儿臣,不知。”东翎苍颓然。

“既然不知,那你可有方法知道这批军资的去向呢?”景帝只是气息微沉,面色竟是慢慢平静下来,语气几乎是诱哄道。

“儿臣······”

“莫不是,还是不知?”

沉然的声线又起,东翎苍隐于广袖的手倏时又一攥紧。

要是真有军资可以交出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问题是他压根没有啊,今日这局本来便是冲着他来的,只恨他怎么就被抓住了把柄呢······他曾带重兵本就极可能受父皇猜疑,若是此时还真的私藏了一大批军资,那等同有谋逆之嫌,父皇会怎么对他?他可没忘记当初父皇是怎么对谋逆的七皇子的······

“还是——不知吗?”

沉然缓慢的询问声,似乎真的要声声催命,东翎苍额头冷汗淋淋,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

魏大学士与徐大学士对视一眼,各自眼中担忧尽显,徐大学士微一示意,看魏威点头,徐大学士这才向前一步,跪着沉声道:“陛下,此事微臣近日倒有耳闻,只是有一事应向陛下禀报。”

景帝眼眸微微一眯,半晌才问:“何事?”

“是为南越边境丰督城守城将领元利峰——贪污一事。”

徐大学士一语落,苍王党顿时面面相觑,隐隐面露不豫,却也纷纷长舒了一口大气。

此关已解,只是这下子,元利峰便已成弃子了。

魏大学士心中沉重,面上却丝毫不露半分,斟酌片刻,恭恭敬敬地向前拜道:“陛下,微臣听闻确有其事,据传言,是丰督城守城将领——元利峰不知在何时欠下了“七杀盟”的一笔巨款,而“七杀盟”杀手追上门来,元利峰一时走投无路,竟丧心病狂地偷偷将一批军资出卖给黑市,并将从黑市带回来的钱财去“七杀盟”偿还欠款。”

“竟有此事?”景帝食指在案上轻轻叩响。

徐大学士拜道:“千真万确。”

景帝抬眸看向东翎苍,却见他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回眸着看徐、魏大学士,却见他们两人都神色谨慎,景帝案上轻叩的手指一停,似是微微思忖片刻,才沉声问:“诸卿觉得此事要如何处理呢?”

“陛下,竟然是魏大学士都说元利峰是丧心病狂了,那么——”袁大学士弓身一拜,隐于眼中的煞意一掠而过,“微臣觉得元利峰此举是铤而走险而辜负君恩,实乃大逆不道——应是死罪啊!”

整不到苍王也可,竟然眼下如此随意便弃了元利峰,那便让苍王党其余人也好好寒一寒心便罢。

这个老匹夫!东翎苍垂着头,一闻此言顿时眼中便迸射出一丝杀意,煞气却倏时便隐于无声之中。

他是救还是不救?弃了元利峰已是令手下人担忧,若是他再没有行动而置身事外,那便会让手底下的人心寒了。只是若是一救,便是冒着被父皇怀疑的危险,不过······就算不救,以父皇的多疑还是会多想的,倒不如······便救!至于有没有效果,听天由命便罢了。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未免有些蹊跷。”

景帝“哦——”的一扬声,抬眸淡淡地瞥了东翎苍一眼,声线凉凉问:“如何蹊跷啊?”

东翎苍直截了当地冲着魏威便道:“敢问魏大学士,您是官居正一品的帝京大学士,到底是哪里听来的那么多关于丰督城的传言的?”

魏威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一下子便知道东翎苍言深意,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回身答:“微臣也是偶然听夜王殿下府上的人说起······”

他一语落,景帝开口沉沉便说:“既然是听夜王府上的人说起,你们居然敢跟朕说——确有其事?嗯?”

怎么跟夜王扯上关系了呢?一闻此言,翼王党纷纷面露复杂,户部尚书唐允财眼眸微微一眯,而袁、叶两大学士却对视了一眼,眼色中多了几分异样。

魏大学士同徐大学士顿时一惊,一下子便往景帝案前一跪,辩道:“陛下,微臣听闻,夜王府平日里多与江湖人打交道,消息灵通是真!夜王殿下又是一介亲王之尊而驭下甚严,微臣们想着夜王殿下府上的人也应是不会骗我等的吧?所以······”

夜王,东翎夜,本王怎么就没想到他呢?

“哦,既然你们是听八皇弟的人说起,却为何不尽早告知父皇呢?”东翎苍冰冷嘴角的笑意倏时沉然。

也许,魏威所言的元利峰一事是确有其事的,而其间具体实况又是如何朝廷自是不知,户部去哪里查什么鬼账查出空缺?那明明只是个用来对付他的较好名头罢了,而这消息背后的真正来源,想来便是他那与江湖人来往甚密的好皇弟——东翎夜呢。

“苍王殿下,下官等只是想待查清真相而已。”

“你们想待谁去查清真相?”

“这······”

御书房众臣顿时又一阵摸不着头脑,怎么今日苍王会与徐、魏大学士犟上了呢?还有夜王殿下在这件事中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够了。”景帝冷然道。

众人倏然一噤语。

一片死寂中,景帝脸色不变,只是垂下眼睛,而眸中神色莫辨。

群臣盯着景帝,神色不属,个个心中忽上忽下的。

半晌,却听景帝沉然却无波的声线凉凉传来:“派一位钦差去丰督城,将元利峰等人扣押归案吧,你们可有好的人选?”

众人微一沉吟,左丞相墨融朝景帝躬身道:“陛下,微臣举荐一人。”

“何人?”

“吏部侍郎——慕容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