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新的线索

其实宁崖早就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能直接通到贫民区。虽然是下班时间，但贫民区的人大多数没有车，所以不会出现堵车的情况。之前他在那里堵着，只是因为想听张远把故事讲完。

在部队的时候，他曾经深入研究过犯罪心理学，所以大概能猜出来张远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但凡这种杀人分尸案的凶手，无论杀人行为是出于激情还是预谋，在他分尸的时候一定是非常冷静的。而且张远的专业是解剖学，在他做出分尸这个举动的时候，在潜意识中很有可能已经把这件事上升到了学术行为的高度。

所以他可以快速地完成分尸，并且毁掉尸体上所有可以辨别的个人特征。即便他有所遗漏，由于学校的掩盖，几天后警察接到通知来现场勘查的时候，那些特征也已经腐烂了。

而且作案后他知道该选在什么时机，以什么样的借口撤离，这说明他并没有过度的惊慌，反而非常有谋略。这说明，这个人简直就是为了犯罪而生的。

考虑到当年张远才二十岁，宁崖可以判定，其实张远的情商和智商都非常高，只不过有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宁崖没有想到，自己手底下这些小混混里，还能出来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小朋友。他很惊喜，但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寒意。这样一个人，就像一个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而他现在还不能确认张远是不是已经信服于他，如果还没有，那么他无疑是把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宁崖清楚地知道，要想收服一个这样的人，就必须要帮助他完成他最大的心愿。据已经了解到的这些情况，宁崖可以推断，张远最大的执念就是找到当年逃走的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但知道归知道，在茫茫人海中想找到一个人，可谓是大海捞针，绝非易事；况且张远也只见过那个人一面，虽然印象很深刻，却也很难准确地回忆起那人的面部细节，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认出他来。在现阶段，张远能提供的信息很少，只知道那个人是当地一个中等帮派的小头目。这样一来，找到那人的可能性基本上就相当于零了。除非机缘巧合，否则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了。

在这种情况下，宁崖只能寄希望于因果轮回，恶有恶报。在确定张远绝对忠诚于帮会之前，就算他双商很高，心理素质很强大，宁崖也不会重用他。一般情况下，如果连这种不为人知的事都透露出来了，这个人从理论上来讲就不会再有什么背叛的心思，毕竟有把柄在人家手上。

但是张远不同，或者可以说，宁崖对所有的聪明人，都不会按照一般情况处理。因为宁崖和许多的聪明人打过许多次交道，他明白，和这些聪明人相处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一旦他们比自己更聪明，就很可能设下一个圈套，这圈套，往往是致命的。

所以聪明人说的话，宁崖只信一半。

手底下有一个犯罪天才，却不敢好好利用，这感觉让宁崖很憋屈，有些施展不开，而且心里有点痒痒。就像是一个饿了几天的人，突然有人把一只烧鹅端到他的面前，却告诉他，这鹅可能有毒一样。看得见，摸得着，就是吃不到。

不过回到贫民区，看到五彩正在按照宁崖发给他的训练计划，带着其他的小混混做俯卧撑，他感觉很欣慰。出于谨慎，他又扫了一眼那几个小混混的衣服，见那衣服全都湿透了，粘在他们的身上，宁崖才相信他们确实是一整个下午都在训练，即便中间休息了一下，偷了点懒，也好过休息一下午，赶在他回来之前装装样子。

转念一想，这些人恐怕也没这个脑筋。他们根本算不出宁崖什么时候会回来，也没那么高的演技，在宁崖回来的时候立刻装成已经训练了很久的样子。宁崖拍了拍脑袋，感叹自己跟张远斗智斗勇一下午，有点杯弓蛇影了。

看了几分钟，宁崖就挥挥手，招呼弟兄们收工了。

“都歇歇吧，辛苦一天了，又是体力劳动又是脑力劳动的，喝那么多酒还得耍耍小心眼，都挺累的吧？”宁崖还是对中午聚餐时候这三个人的投机取巧念念不忘。其实宁崖是个很记仇的人，虽然他很少报复谁，但是只要是别人做了什么让他不爽的事，他能记好几年。

听到这话，连五彩在内的这些小混混，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其中王复还算有点力气，抬头对着宁崖赔着笑，说：“老大，我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午嘛。以后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宁崖这才满意，又嘱咐他们说：“回去好好睡觉，别老想着泡姑娘，省得明天早上起不来，又迟到，再有迟到的时候，我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们了！”

底下的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过了十几分钟，小混混们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陆陆续续站起来了。王复的嘴皮子还是那么积极，“老大，我们先走了啊！”

宁崖大手一挥，“走吧！带着张远跟你们一起走，五彩先留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五彩一副哭丧脸，不知道宁崖为什么要区别对待，明明他也是和手底下的人一样大的训练量啊！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毕竟也算是这个小团伙的领导人之一，算是宁崖的副官，有必要跟宁崖及时沟通，也有必要比自己手底下那些人付出的更多，不然凭什么让他来做这群小混混的领头人呢？这一点五彩还是拎得清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怨言。

等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宁崖把五彩拉到一边，问：“张远，就你那个表弟，以前在帮会里也是这么不爱说话吗？”

五彩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宁崖要这么问，不过还是回答道：“自从他开始跟我们混，就没怎么说过话，除了告诉我们怎么搞掉其他的帮会以外，私下里跟别人都很少交流的。”

“那……他跟你们混之前呢？”

“跟我们混之前我不清楚，反正他上大学之前不这样。上大学之前跟熟人还是很能说的，只是跟陌生人不怎么说话。上了个大学反倒上成个闷葫芦了。不过这也不怪他啊，他们学校里面死过几个人，估计是被吓得，还没缓过劲来呢。”五彩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宁崖。

宁崖也听出来了，五彩知道他表弟的性格不是很讨喜，生怕宁崖讨厌他，所以才为他表弟开脱的。看来不管走哪条路，无论是上大学还是混黑社会，五彩都希望他的表弟能有一个好前途，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不过五彩也确实是有点可怜，他还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张远还是当年那个胆小的小男孩，并不知道当年医学院的凶杀案就是他表弟的杰作。

宁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张远的选择，没有把这事告诉五彩。一方面，他知道张远是个聪明人，而且比他更了解五彩，既然张远觉得这事不应该告诉他表哥，那么他作为外人就不该插手，以免对五彩造成什么心理上的伤害或者打击。

另一方面，宁崖觉得张远很难控制，如果自作主张的话，容易激怒他，这相当于亲手引爆自己怀里的炸弹，就是自取灭亡。

所以宁崖笑了笑，掩盖住自己内心转的这几个弯，“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弟弟很优秀，是个高材生，以后说不定在咱们的组建帮会的过程中能帮上大忙，但是又感觉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所以找你来取取经。”

“其实吧，我们兄弟两个虽然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但是两家离得很近，所以从小我俩就玩得不错。”突然回忆起小时候，五彩这个平时不可一世的混混头子，脸上竟然洋溢着小孩子才会有的灿烂的笑容，“那个时候他还是很活泼，很可爱的，而且那个时候也是一点都不怕人，跟我们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都很聊得来。”

说到这里，五彩顿了顿，神色也黯淡下来，“不过后来，他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小姑父，吸毒死了，他家的条件本来就不好，姑父死后，欠下的债都算到他们母子两人的头上，经济条件更是一落千丈。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像魔怔了一样，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写作业，最多也就是跟我们这几个混得特别熟的小伙伴说说话，对生人要么不理，要么就干脆躲起来，不让人家看见他。”

“他这样全都是因为他父亲去世吗？”宁崖从五彩这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这对他进一步了解张远，从而改善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有帮助，所以就沿着这条线追问下去。

“也不全是。”五彩有些支支吾吾的，像是要回避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