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黑色溶液

子弹带着凛冽的风，在杨亮的耳畔呼啸而过。在最后一发关键的一击，方可儿重重将瞄准杨亮头部的士兵推开，子弹打到了地上，尘土飞扬。杨亮趴在地上，把小路紧紧护在身下。身后的秽受到了猛烈的攻击，暂缓了他沉重身体的脚步，给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众人皆瞠目结舌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他是我的朋友，你怎么能置他于危险之中。”周擎苍眼神犀利，毫无犹疑。

周磬声的脸浮现出清晰可见的手指印，他愣了一下，随即淡定地笑了。

“你从前说过，办大事要不拘小节，看来你真的变了，不过，心肠如果软的话，你和我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他顿了顿，仿佛在考虑自己的话会引来什么后果一般，“我来到这个虚拟的维度里，就没有打算回去，而你们呢，堂而皇之说着要拯救真实的世界，却没有一点的牺牲……这个世界不存在了，那真实的世界自然而然也就复原了，你们说着大义，却是一群胆小如鼠之辈。你那么看我干什么，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了？这一巴掌，还我假死欠你的，也能还清了。”

他的话刺痛了周擎苍一下，夜央感到他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周磬声的气势汹汹，要把他的哥哥击倒。

夜央上前紧紧握住了周擎苍的手，对他点了一下头。

周擎苍回过神儿来，“周磬声，你大错特错了。我到这里来，就是要拯救真实的世界的！事情因我而起，也要从我这里结束，我会承担这一切的后果，可这前提不能是，牺牲无辜人的生命！太多人的生命已经被牺牲了，不能再增加，哪怕一个。”

他的话掷地有声，像一把重锤，凿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那照你的意思是说，”周磬声挑了挑眉，“即使明知道这里被摧毁，真实的世界就会恢复原样，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你还是坚持保护这里的人吗？少数利益服从多数利益，何况这些人，是自愿的！他们每一个都是戴罪之身，在十二年前，你，我，大家都本该死在那个晚上！现在，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可以拯救这里的所有人了。你却在这里说你要大家都活着？没有这种事，做错的人就要承受这痛苦的代价，因为这是无法弥补的！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不要拿你的胆小作为托词，周擎苍，你在害怕什么！”

周磬声双眼通红，身体抽搐着，言语过于激烈胸腔都在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像困在笼子里得不到释放的野兽。

“他疯了。”夜央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们都认为我疯了吗？恩？认为一个知错就改，肯牺牲自己生命的人疯了吗？原来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定义疯子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

狂风掠过空无一物的大地，带来炙热的灼烧感，天地之间仅剩下这个庞大的怪物，和他们并不紧紧相连的心。

“为什么秽在现实中两三岁小孩子的化身，会在你……或者说我的基地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想好了，你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事先声明，我也不是先想好了答案，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我就照实表达——因为，它就是我饲养起来的！从你要成立反CE组织那天起，我就知道你那套办法是根本行不通的，狗屁不通！我们根本没办法用常规的方式去对抗他们，否则是死路一条，还要搭上很多的人力、物力、精力，所以说，你把管理权代交给我之后，我就开始饲养秽——再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就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它一直隐藏在虚拟的维度，一点一点吞噬他们的罪恶，由大恶构成，它吞噬得越多邪气也就越重。直到有一天，把虚拟维度里的人全部吞噬毁灭，那我要做的仅剩下一件事情，把这个由我亲手养大的怪物消灭掉，一切万事大吉，世界回归正常，死了一个极恶的它，死了很多带罪的我们，又有何不可？”

“秽果然是你亲手养大的怪物！这里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方可儿控制不住地大喊。

“没错！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被控制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杀了很多人！”

死穴。杨亮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冲过去将周磬声撕碎，他看到方可儿像被钉在了那里，伤口被打开暴露在阳光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正在经历着最难熬的心里斗争。

最终，她抬起了头。

“我有罪，这点毋庸置疑，可是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到现实世界，我要救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不想让我的罪孽更加的深重。死亡是最无能的逃避，一死了之是最轻松的技俩，即使将它渲染得再完美无瑕也不能掩饰其卑劣性。你想过吗？你死了可以，可是军队里被你洗脑的敢死队，他们站在你的身后，他们也有血有肉，会哭会笑，凭什么要做这样的牺牲？谁来对他们负责呢？”

周磬声沉吟了一下，“革命的事业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我承认他们无辜，可谁也阻拦不住自愿为伟大事业牺牲的人。”

“他们真的是自愿的吗？”周擎苍步步紧逼，“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逼迫他们交出生命？”

周磬声被激怒，揪起了军团里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大声地嘶吼着，“你！你来告诉他，你是自愿做这一切的！没有人在逼迫你，没有人在要求你什么！注射溶液，将秽杀死，完成我们的伟大目标，拯救人类社会……你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磬声抓着士兵的头，眼睛像一把利刃，想狠狠地撬开他的嘴。可是那张嘴嗫嚅着，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周磬声意识到了什么，他最后的尝试是徒劳无功的，他信以为真的世界观开始坍塌，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他全身的细胞开始坏死，封闭，力量迅速地流失着。

周擎苍不能眼看着弟弟变成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于是上前架起了他的身体。

“我们一起战斗，好吗，用最少的代价，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我们并肩作战，像小的时候弹珠游戏那样。”

周磬声怔忪地看着周擎苍，原本被蒙尘的眼睛清亮了一下，他慢慢地握住了周擎苍的手，点了点头。

血肉深情，是割不断的。

这时，秽再次向他们发动了攻击，黑色的粘稠物质向他们喷射过来，军队中一个士兵没有来得及躲避，在众人的目睹中，融化在了黑色的物体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大家疯了似的后退，生怕接触到一点儿那恐怖的黑色幽灵。

杨亮抱着小路，牵着方可儿，快速逃跑，士兵们本训练有素，一边攻击一边后退，而周磬声和周擎苍距离他们较远，很容易脱身。但只有夜央，她刚才试图救那个可怜的士兵，此时此刻，正被包围在溶液的中央，即将被吞噬，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