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坑爹的真相

五个小时后，诸平和岚峰又来到了天功湖。他们凝视着雾气氤氲的湖面，表情凝重，眼中闪着不可名状的光芒。

“可以了么？”诸平问岚峰。

“差不多了吧。”岚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笛子般的东西，放到唇边，又盯着湖面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吹起来。

“呜……”一种难以言喻的刺耳声音扩散开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天功湖面上的云气很快聚集，然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岚峰和诸平抬头向着雨滴，凝固般一动不动，忽然一个跺脚一个大叫，“原来这就是所谓‘呼风唤雨’的秘密啊！”“竟然被那老小子骗了那么久！”

呼风唤雨的奥秘到底是什么呢？其中原委需要慢慢叙述。岚峰是在今早听了张二柱的话才想到破案的契机的。就是那句“乡里人虽然过得不如城里人，但食物都是天然的，不管是蔬菜、水果还是肉食，都有一股子灵气。”这句话听起来平平无奇，也没什么涵义，却让岚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蛤蟆大仙是利用天功湖的某些地理特性才造成了呼风唤雨的效果，那么拥有这种地理特性的湖一定不是唯一，于是就上网查阅相关资料，发现中国还有一个地方，叫做“听命湖”。也是人在湖边大声说话就会引来雨水，不过是小雨。岚峰立即寻找这种现象的成因，发现相关专家对此已经有所解答。

降雨，一般需要三个条件：充足的水汽、风、凝结核。而声波可以起到和风一样的作用——声波是可以引发空气对流，而声波的扰动也会使云中的水汽加速凝结，也起到类似凝结核的作用。其突出的例子就是二战期间，每逢炮战，战斗结束后战场上都要下一场小雨，其原理就是炮声扰动了空气和云彩，起了类似于人工降雨的作用。当然了，听到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为什么平常说话和喊叫无法引来降雨，到听命湖这类地方就可以呢？那是因为听命湖有特殊的地理环境——听命湖周围有山，水汽无法扩散，湿度非常大。而且这种环境有利于声音的汇聚和共振，可以大大扩大声波的扰动效果，所以人在湖边喊叫就可以引发降雨。

再来看看天功湖。天攻湖和听命湖类似，周围也有山，水汽也很大，唯一的不同就是一般人喊叫是引不来的雨的，只有蛤蟆大仙喊叫才能引来雨——这其中其实也没什么玄机。一般人喊叫引不来雨，是他们叫声的震荡度不够。蛤蟆大仙光凭嗓子喊的话震荡度也不够，所以要借助工具：现在想来那个东西可能就是一种可以增加声音震荡度，把声音转化为超声波的一种装置，其原理恐怕和狗笛差不多。岚峰和诸平去了这附近的科学研究院，找来到了类似的东西，到湖边做实验，没想到一试一个准。

由此可见现在的蛤蟆大仙利用物理原理设骗局是确定无疑了。至于历史上的蛤蟆大仙，所谓的“呼风唤雨”的功绩可能是胡编的，也可能是他天赋异禀，嗓门比较异常，能发出包含超声波的喊声，所以引来了风雨——历史上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只要能破解现在的蛤蟆大仙的骗局就好。他们抹了抹头脸上的雨水，一路走回去，感觉天空都似乎敞亮了许多。

现在他们准备和蛤蟆大仙的“秘书”，那个自称仙姑的老巫婆，“正面对决”了——他们准备伪装成朝圣者，上门去调查她。之前他们只是在外围调查她的相关事情，监视她的行踪，并没有和她直接接触。一是为了求稳，二是因为这种面对面试探的方式很需要心理素质，之前他们被蛤蟆大仙的“呼风唤雨”术给唬到了，心里不是很淡定，他们担心自己贸然过去，不仅不能窥测老巫婆的内心，反而会被她诈出什么来。现在谜团解了，他们气势正壮，正好趁胜追击。

这个老“仙姑”原名张荟萃，是春苔庄本地人，之前只是个普通老妇，话痨而且喜欢诓人，在村里并不如何受人待见。有一天忽然自称得到了蛤蟆大仙真传，就此改头换面，给人算命施药起来。岚峰和诸平转到张荟萃家门外，得知她出门采药去了——别担心，不是潜逃，她每天都会到山里采药。诸平和岚峰就在门口等，和孵太阳的老太太们扯点闲皮——岚峰眉清目秀，笑起来很是喜庆，老太太们非常喜欢和他聊天。通过和老太太们聊天，诸平和岚峰发现有很多老太太内里依旧不怎么待见张荟萃，至少没有把她当成什么仙姑——假装的崇敬中暗藏着质疑和不屑。而一个坐在远处的老太太更是不时地无声冷笑。岚峰和诸平便留了心，等老太太们散去时跟她答话，果然挖出了张荟萃的一个“劣迹”。

老太太说，别看张荟萃天天一副惠世济人的菩萨相，其实心里黑着呢，不久前她晚上上阳台的时候，就看到她在施邪术害人——张荟萃在院里点了一喷火，把针烧红了，对着一个穿白衣的木头娃娃（从身形上看是个妙龄女子）使劲戳，之后还把娃娃扔到火盆里烧掉了。如果她没猜错，张荟萃一定在诅咒某人。

哦。诸平和岚峰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猜到张荟萃诅咒的是谁了。那个“白衣仙姑”嘛。白衣仙姑在这里发展，一定会和他们产生竞争，甚至可能淘汰蛤蟆大仙他们。他们感到压力，要对白衣仙姑不利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既然是骗子，肯定知道那些神神怪怪的咒术都是骗人的，为什么要用咒术对付白衣仙姑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岚峰和诸平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之后一个皱着眉头笑，一个撇了撇嘴——蛤蟆大仙和张荟萃恐怕把白衣仙姑当成了真正的鬼神，觉得用对付人的方法对付她没辙，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寄希望于邪术。如此看来这个白衣仙姑还真是了不得啊。又是个强劲的对手。

他们和老太太正在聊着，忽然不远处有人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他们一惊，站了起来，发现是四个又高又壮的妇女，抬着一个担架飞奔而来。原本回屋做事的老太太又涌了出来，告诉她们是张荟萃的女弟子。之前说张荟萃下邪法害人的老太太赶紧躲了。转眼间四个妇女就冲到了近前，岚峰和诸平由此看到担架上躺着的是个精瘦的、穿着时髦的老太太。

围观的老太太们立即发出了惊呼——原来这个人就是张荟萃，纷纷问怎么了。那四个女弟子却没空搭理她们，忙忙地打开门，把张荟萃抬了进去，接着就把大门紧闭。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里面便传出消息，说张荟萃被白衣仙姑给“治”了。

女弟子口中的经过是这样的。原来今天张荟萃和女弟子一起上山采药，在山坳里歇息的时候，白衣仙姑忽然出现，对张荟萃说她今天进家门之前都不可以喝水，否则就要出大事。张荟萃对此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喝水。路上其他女弟子渴了，还把自己的水给了她。然而因为山路崎岖，她们走了很久还没有出山，张荟萃终于渴了。此时还有一个女弟子的水还没有喝完，便把水给张荟萃喝。结果张荟萃只喝了一口，就感到肚子痛，接着口吐白沫。女弟子们吓坏了，赶紧把她抬到乡医院。医生给她诊疗，发现她是中了壁虎尿的毒：现在想来她们休息的地方有几个被毁的旧屋残留下来的破木柱，大概就是藏在里面的老壁虎爬到了张荟萃头顶的树上，在张荟萃打开水瓶之后，开始喝水前的那短短的一瞬对着水瓶撒尿，碰巧有壁虎尿落进了水瓶里——那个女弟子一路上都从这个水瓶里喝水，如果有毒她早就倒地了，所以壁虎只可是在这个时间段往水瓶里撒的尿。

壁虎尿在古代被认为有剧毒，在现代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医生很快就用药把她治好了。然而这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张荟萃何时喝水，喝谁的水，不仅外人无法知道，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知道，白衣仙姑是怎么得知的？而且壁虎是活物，在什么时候爬到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撒尿任何人都无法窥知，白衣仙姑竟然能准确地算出这件事，似乎只能用“她就是鬼神”来解释。

诸平和岚峰对视了一眼。他们听出的真相可不是这个：看来张荟萃之前已经被白衣仙姑修理过，所以对她十分忌惮。在山坳里被她告诫不能喝水后非常害怕，但又怕被女弟子们看出来，所以就强装不以为然，所以一直不敢喝水。但因为山路崎岖，迟迟走不出去，筋疲力竭之时实在渴得厉害，看一个女弟子一直从自己带的瓶子里喝水，一路上毫无异状，便从她那里要水来喝，没想到还是中毒了——这些很容易推测，但也没什么要紧的。真正关键的是白衣仙姑到底是怎么让张荟萃中毒的——即便是他们，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只能用“白衣仙姑有超自然力解释”，要侦破这个案子更如在五里雾中闯迷宫。

张荟萃虽然在家里藏了一天就康复了，但这件事已经引发了严重的后果——只是一天的功夫，关于“张荟萃被白衣仙姑治了”的谣言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大家都在讨论。张荟萃和蛤蟆大仙的名声受到极大毁损，甚至濒临崩塌。面对这种局面，张荟萃是闭门不出——也许是黔驴技穷，没法处理这个局面了，也许是在关上门想办法。因为她闭门不出，诸平和岚峰也无法上门调查。

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张荟萃“闭门”的时间非常短，只过了一天就出门对大家说蛤蟆大仙十天后将在天功湖和白衣仙姑斗法。诸平和岚峰便留足精神，准备看蛤蟆大仙搞什么名堂，没想到变故远比他们想象得来得快：第二天大家就发现蛤蟆大仙死在天功湖里，身边是一个底朝天的绿色小筏。这个绿色小筏就是用普通的船舶材料做的，但是构造和普通船舶大为不同，其功能也是如此——是巧妙地利用了水的浮力，让小筏运行的时候略低于水面，但是不下沉——其实也没什么玄妙的，只要能准确地掌握水的压力和浮力的原理就可以。和诸平当初所料的基本一致。

虽然还不知道蛤蟆大仙是怎么死的，但怎么看都像死于白衣仙姑之手——当然了，只是看起来像。不到所有证据都齐备的时候，他们都不允许自己早下定论。为防白衣仙姑杀了人后潜逃，他们第一时间去了白衣仙姑栖息的洞府，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们赶紧去找张二柱套话，却被告知白衣仙姑其实居无定所，那几天只是暂时在那个洞里而已。至于她之后去了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后诸平和岚峰不由得暗暗咬牙——这个白衣仙姑不仅狡诈多智，骗术高超，反应能力也是一流，要抓她绝对十分困难。为了不放过任何线索，他们又转回洞府仔细查看，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只好下山。下山路上岚峰觉得似乎有个白色人影藏在暗处朝他们窥视，赶紧转头，却只看到一只白狐纵跃而去。诸平见到这种情况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之后却沉默了，岚峰也皱紧了眉头，更像嘴唇被焊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白衣女人其实和狐妖一样狡猾、奇诡、神出鬼没啊。他们侦查这个案子，和传说中的勇士捉妖其实差不了多少：都是糊里糊涂、惊险万状、前途未卜，有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甚至还可能遭遇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被妖怪窥破内心，操控心智——岚峰想到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阿铭的女人，诸平则想到了自己被百花圣母“看透一切”的事情。他们感到心里发凉，越发的沉默，忍不住在心里发问，问自己，也在问上天：他们能够把这些人世间的妖魔鬼怪捉拿归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