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呼风唤雨
听完张清河的话之后岚峰和诸平又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都想笑，但都憋住了。虽然张清河对百花圣母为他做的法事描述得很是详细，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重点其实在百花圣母给他涂的药膏上。现在看来，那个蛤蟆大仙十有八九是百花圣母的同伙，可能是在摸张清河的脸的时候给他涂上了什么能引起严重过敏的药物。然后他回家发病，百花圣母再找媒子告诉他“自己的本事”，吸引他来看病。
既然如此，他们就打算去会会那位蛤蟆大仙，便先去了张清河遇险的小青湖。因为小青湖的名字非常普通，他们就以为它是个“景色不出众”的小湖，然而去了才发现这是个很气派的湖，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三面环山，湖水森绿，颇有一番森然的气象。
他们立即觉得这湖可能不同寻常，最不济也会有点传说，便下意识地在湖边寻找起来。结果在湖边的一处草丛里发现了一块石碑。这块石碑看起来年代久远，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大字：天功湖。
这个名字可真够触目惊心的。岚峰和初云本能地觉得其中可能有故事，便想调查一下这个湖的历史——当然了，他们这样做可不是闲得发慌。而是因为凡是装神弄鬼唬人的罪犯都会借传说做文章。他们先查清楚这里的传说，以后肯定会有利。
很可惜，他们问遍了附近的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湖石碑上的名字的由来，甚至还没有人知道这湖原来叫“天功湖”。他们只好又回到了湖边，开始查正事。
“那个张清河说蛤蟆大仙是踩着水面出现的……你怎么看？”岚峰凝视着碧绿的湖面，沉着嗓子问诸平。
“这个应该是很古老的骗术吧，水上漂吧。”诸平皱着眉头一笑。他知道岚峰会懂他的意思。他们都喜欢看《射雕英雄传》。里面那个大骗子裘千丈，就是在水里打上了木桩，踩在木桩上走的。这里的湖水因为水生植物很多，非常的不透明。如果在水下打了木桩的话，还真看不出来。估计那个蛤蟆大仙就是在这里守株待兔，不管是谁来，都借故上前骚扰，给他涂了药物之后再尾随他，确定他的家庭住址后再叫媒子上门。这听起来很是合情合理，目前却没法证明——行骗完成后木桩肯定拔掉了，因为是在湖底，泥里肯定也不会留下痕迹。
“哈，刚才怎么没发现？”岚峰忽然笑了起来，朝一个方向一指。诸平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在几丛灌木之间，有一个小小的庙宇——这种庙宇在解放前很常见，一般是用来供奉土地和地藏的，大约半人高，尖顶，里面放着神像。不过这个庙宇看起来很新，因该是刚造的。还没走近它，岚峰和诸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皱着眉头笑过了。走近一看，果然发现里面供着一个泥塑的蛤蟆，黑身子红斑纹，表情拟人化，还戴着一顶金冠。“看来这里的人还挺信他的，”岚峰撇了撇嘴，朝诸平笑了笑，“不过也证明他应该频繁在这里活动……留下的蛛丝马迹应该很多吧。”
就在这时，一个农妇拎着个袋子来了。岚峰和诸平猜她是拜祭蛤蟆大仙的，赶紧闪在一旁。只见农妇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盒香喷喷的红烧鸡肉，又拿出一瓶二锅头，放在蛤蟆大仙的塑像前面，跪在地上祝祷。岚峰和诸平仔细听，发现她是祈求蛤蟆大仙保佑她儿子一切顺利，考上大学等等。等农妇拜祭完离开，诸平和岚峰就装成路过的人，问农妇有关“蛤蟆大仙”的事情。
和张清河一样，农妇一提起蛤蟆大仙就满怀激动和崇敬，说了很多它“有求必应”的例子，无非是有人做生意想发财，求了他之后生意就很顺利，有人生了病治不好，求了他之后病情就转好之类。对此诸平和岚峰都觉得不以为然——这些很可能都是编出来的传言，就算是真的，也可能是种巧合，被人加工成了蛤蟆大仙的神迹罢了。
他们虽然没有把这种想法表现出来，但心里既然这样想了，言行举止间就难免露出点蛛丝马迹。这个农妇看来这是个机敏的人，竟然看了出来，脸立即涨红了——那样子简直像自己受到了侮辱，下杀手锏般说了一个蛤蟆大仙“最令人震惊的神迹”。
这个神迹乍一听来还真令人震惊。据说那天她来到天功湖边（当然了，在农妇的嘴里，这个湖还是小青湖），亲眼看到了蛤蟆大仙站在水上。她比张清河可礼貌多了，见到他后倒头便拜，心里却不禁猜度起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蛤蟆大仙知道了她的想法，立即拿出一个碧绿的喇叭——估计是用仙玉雕琢成的，对着喇叭长啸。接着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天功湖之前虽然上空水气缭绕，但丝毫没有下雨的意思。蛤蟆大仙这么一啸，天功湖的上空，及附近的一些区域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农妇当时就惊呆了，也不知道避雨，光大张着口看下雨。这个雨下了好一阵子，有几分钟下得还挺急，她的衣服都被淋湿了。雨停了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找蛤蟆大仙，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她就此被蛤蟆大仙彻底折服，经常带祭品来拜他。
她这话无疑更夸张，岚峰和诸平虽然竭力掩饰，依然露出了无法相信的神情。农妇更加生气，几乎是吼叫着说，蛤蟆大仙每到湖上云气特别浓郁的傍晚就会出现，他们要是不信，可以等在这里，亲眼目睹蛤蟆大仙的神通。
哈？看到农妇这幅样子，诸平和岚峰觉得哭笑不得，对她的话也更不相信。这种想法免不了会有些许显露在脸上，农妇气得简直要炸肺，怒气冲冲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咕哝，说他们这么不知道好歹，蛤蟆大仙一定会惩罚他们之类。
“怎么办？”诸平苦笑着问岚峰，“该守株待兔么？”
“也许可以试试。”岚峰看了看天功湖面，上面已经是雾气蒙蒙，“今天的云气就很浓……不过当然不是凭云气。我想她既然如此崇拜蛤蟆大仙，也许多次见过他，也许知道蛤蟆大仙行动的大致规律……”
“就是说她今天是觉得蛤蟆大仙会出现，才会来祭祀的么？”诸平接着说，转了转眼珠。“好吧，我们今天就先等……要是今天等不来，再另想办法。”
于是两人就在湖边等。诸平问岚峰他们要不要藏起来，岚峰说不用。反正这个蛤蟆大仙不避人——说不定他还有格外强的表现欲，见有人等他，说不定还会更快出来呢。
天色渐渐晚了。天功湖面格外显得雾气深重。因为能见度降低，岚峰和诸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渐渐的，他们看见雾气里出现一个人影。从位置来看他应该站在湖中央，果然是如传说中所说的，站在水面上！？
那个人慢慢地朝他们靠近——如他们预想的不同的是，这个人不是“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而是平平地朝他们移动过来。岚峰和诸平都是一激灵：如果看不见走的动作，是不是代表他不是走在木桩上？不对，也许他是迈步的动作比较小，袍子又比较大，所以看不见而已。
“二位兄台是在找我么？”转眼间那人已经来到了湖边不远的地方，但身体依旧被蒙在云气里。
诸平朝岚峰看了一眼，忽然跳进湖里，朝蛤蟆大仙游了过去。
“啊呦！”蛤蟆大仙赶紧后撤。诸平转眼就游到了蛤蟆大仙刚才站立的地方，在水里一摸，并没有发现有木桩，却发现蛤蟆大仙后撤的时候脚边的水浪波动有些异常。他立即追过去，却无奈没有蛤蟆大仙退得快，转眼和蛤蟆大仙距离就远了。
不过即便没有靠近他，诸平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在水里有东西。可能是用遥控控制的，潜藏在水下的、漆成了绿色的小船，或者是小筏子——这湖里的水不是绿得怕人么。蛤蟆大仙其实是穿着类似于木屐的高底鞋，鞋底站在水下的船上，鞋面在水外，看起来就像站在水面上一样。而小筏子活动时水波多少都会有些异样，因此他才总是在云气缭绕的时候出现。
诸平哈哈一笑，游回湖边。他的语气已经等于告诉蛤蟆大仙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蛤蟆大仙对此倒没有感到慌乱，也是哈哈一笑，“兄台你刚才是想追我的坐骑么？那可不好哦。我的坐骑很是凶猛，见血则喜，您要是靠得太近，说不定会被它吞掉哦。”
“哦，看来我们还真是莽撞了呢。”岚峰知道诸平一定一经刊出了毛窍，却不想太露锋芒——这样会让蛤蟆大仙觉得他们是警察。虽然不知道他们警察的身份是否已经泄漏，还是尽量多瞒一时为妙。“我们只是听说了您的大名，想来朝拜一下，请求您指点迷津而已。”
“哦，原来如此啊。”蛤蟆大仙揶揄地笑了，“看来你们是怕烧错了香，拜错了庙啊……既然是来请我帮忙，又何必对我起疑？看来你们的心里已经满布尘垢，不清洗一下不行了。”说这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喇叭——这倒和传说里很是符合，对着喇叭大喊。
他的声音也不是如何大，岚峰和诸平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觉就像鼓膜要被震穿，又像是五脏六腑要被颠倒。接着，他们赫然感到有冰凉的东西洒在了身上，接着竟发现湖上和湖边大雨了！
这下岚峰和诸平也像那位农妇一样，张口结舌地看下雨——虽然他们已经确定蛤蟆大仙的“水上漂”其实是作假，但现在可是真真正正地下了雨！这怎么解释？
因为惊骇过度，他们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蛤蟆大仙早已不见了。应该是趁他们张口结舌的时候跑掉的吧。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雨，到底是怎么下的！？岚峰和诸平先去查了今天的天气预告——看看是不是今天本来就会下雨，只是蛤蟆大仙猜中了，在最准确的时间点做戏而已——即便如此，这也是很惊人的事情，但起码能用科学解释。然而等待他们的，却偏偏是不可解的结果：气象站的工作人员非常肯定地说今天全县不具备下雨的条件，而且除了天功湖之外，县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下雨！
岚峰和诸平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他们依然不会相信这个人真是什么大仙，他所做的所有事都可以用科学解释，但问题是怎么用科学解释？！
诸平和岚峰又去查了蛤蟆大仙的相关事。原来这个家伙并不是只是骗点酒肉、偏点人望就拉倒——想来也不会。在附近有个巫婆，自称能和蛤蟆大仙交流，这附近的人要是想求蛤蟆大仙做什么事，就带着礼品和钱去找她。她“焚香向蛤蟆大仙禀报“，然后蛤蟆大仙或“亲临”（一般都是大事），或通过巫婆给这些人指点迷津。当然了，有些人运气比较好，光在蛤蟆大仙的庙里祭拜，诉说自己的愿望，蛤蟆大仙也会出现，或是通过巫婆“为他们解决问题“。
通过这些描述，岚峰和诸平越来越觉得蛤蟆大仙是个标准的江湖骗子。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蛤蟆大仙的“经营模式”虽然只是“一个老板带一个秘书”，但也算是另起炉灶——他们之前还以为他只是百花堂的附属。这种相对独立的关系代表他和和百花圣母之间一定会有很多隐情，仔细调查应该会有收获。
于是他们便开始加紧调查蛤蟆大仙行骗的事情，发现他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顶多就是江湖骗子骗人的小伎俩——简而言之就是嘴上功夫，用诓人达到目的。而百花圣母玩过的那种“高科技骗局”似乎一点都没有。而这里的居民对他的信奉程度却非常高，简直把他当成了一方神明。岚峰和诸平知道这肯定是蛤蟆大仙玩的“呼唤唤雨”的那手过于高端，把村民都镇住了。他们颇看不过村民的愚昧，但也感到很无奈，甚至感到自责和气闷——虽然他们明知道那是骗局，却没法揭破它，而且说不定都没有希望揭破它！
现在不是不可能进行人工降雨，但是目前要进行人工降雨都需要用飞机泼洒干冰或是碘化银和盐粉，要么就是直接用高射炮发射碘化银，最易行的方式也是在地面燃烧碘化银焰剂。而蛤蟆大仙在呼风唤雨的时候，只是用一个喇叭喊了一下就完，根本没有用这些方法，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偷偷用这些方法的迹象。如果他不是用人工降雨，那用的是什么方法？！只能用超自然的理论来解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