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变
“这下该怎么办？外面那人把我们关在这里……应该不仅仅是要阻止我们调查……是要把我们饿死在里面吗？”岚峰焦急地说。
“不知道。”诸平苦笑着说，“不过那家伙把我们关在这里，肯定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肯定是要收拾我们。”
于是岚峰和诸平就满怀戒备地背靠背站着，等着外面那人进行下一步行动。然而等了几分钟之后，依然没发生什么。看来外面那人已经走了。
“看来是要把我们饿死在这里了……”岚峰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也许没这么糟糕……”诸平用手电筒照着顶棚，眼睛在电筒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想想之前那老头说的话……那女人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然后对着墓碑拍几下，再合上坟墓……我想在坟墓里面应该也有开启墓门的机关，否则她怎么出去呢？”
岚峰一激灵，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但是依旧不敢如此确定，“那如果这里面也有开启墓门的机关，那他们不怕孙长庆和孙冰清逃出去么？”
“大概他们在里面是被锁住的，机关在他们够不着的地方吧……”诸平用电筒照向墓门。的确，那里是最可能安装机关的地方。首先，那里是门边。其次，如果孙长庆和孙冰清是被锁在墓室里，那里也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的地方。
岚峰也这么觉得，心头一喜正要走过去看，忽然感到心头一沉。他好像退化了，真的。只从进入这个墓室后，反应总是慢半拍……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又接触到了“她”的家族么？
转眼两人已经到了墓门边。按照老办法在墓门上拍拍打打，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下糟了。”诸平苦笑，回头朝墓室看去，“难道机关在墓室里面？”
“也有可能在墓道里。”岚峰抬头打量着墓道的顶。
然而着急乱找也是不可以的，他们得捋出一个思路。于是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坐在楼梯上思考对策。然而人在思考的时候思想总是发散的。岚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猫头鹰老头的有关片段，忽然一拍大腿，“我们可能被骗了！就算没有被骗，那家伙也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嗯？”诸平讶异地朝他看过来。
“你想想看……那个老头是说，他是在晚上，远远地看到坟墓里有人爬出来的吧……既然如此，那个女人身上穿了什么，戴了什么，他肯定看不清楚……既然如此，他看到那根牛骨簪的时候，怎么能确定那个就是那个女人的东西呢？”
“嗯？”宛如一根冰线流入脑海，诸平的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对啊！这个家伙肯定和这座坟墓里的女人有过接触……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受了那个女人指使，故意引我们来的！”
地面忽然异样地动了一下，接着一股亮光透了进来。两人大惊，赶紧站起来回头，竟发现墓门又打开了。两人一阵激动，但很快冷静下来，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掏出枪靠在墓门两边，警惕地向外查看。
然而外面并没有什么异状。他们狐疑地走出去。岚峰骇笑着说，“这是怎么回事……先把我们关起来，又把我们放出来……”话刚落音，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赶紧朝她注目，顿时感到一块坚冰兜头砸下，深深地砸进她的心里。
这不是孙冰清么？她衣衫破烂，上面沾着泥污，额头上还有血迹，头发也蓬乱着粘着泥草。脸色也异常的青白，双眼空洞无神，那对万事都无动于衷的深情……天哪，简直是一具行尸走肉！
看到她后岚峰就像被冻进了冰冻里，感到全身寒冷外加动弹不得。可能是因为孙冰清也是祝融家族的祭品，所以看到她变成这样后他有了种异常的感应。
诸平讶异地看了看他，快步朝孙冰清冲了过去。然而就在他离孙冰清只有几步的时候，一个黑衣女人忽然从树丛里冒了出来，左手朝诸平一挥，右手抱起孙冰清，然后迅速退入了树丛中。她挥手、抱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退后也是迅速无比，似乎经过了专业训练，而孙冰清已经是个少女，而那个女人单手就可以抱起她，臂力更是不小。
诸平并没有被她挥中，却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岚峰如梦初醒，赶紧冲过去——那个女人肯定是对诸平散了什么迷药类的东西。等他冲到诸平身边时，那女人已经跑没有影了。他只好先把诸平扶起来。诸平两眼翻白，神智已经完全模糊了。他拍了他脸几下，没有回应，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全身都颤抖了：他遇见那个和小铭酷似的女人的时候，也有过一种做梦的感觉，现在想来，也是被迷药迷了吧？刚才那个女人，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他确定，她就是和小铭酷似的女人！
虽然不是太懂迷药，但岚峰知道，如果不立即把诸平弄醒，一定会有不良的影响。于是他左右开弓狠狠地打了诸平几个耳光。诸平的脸肿了起来，幽幽地醒了过来。醒来后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懊丧地笑笑，“好吧……我表示我之前太傲慢……我之前听人说他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任那个人摆布，叫他拿钱也拿钱……对此我一直是嗤之以鼻的，觉得他们都是意志不坚，被人骗了，说这谎来遮脸的……现在看来恐怕真有那种药……”
“得了吧。”岚峰撇着嘴说，“你只是晕了而已……刚才我扇你你都没反应，能叫你做什么事啊？”
诸平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沉默了。岚峰也不说话了。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这种药仅靠在空气中散播就足以让人失去意识，效力如此惊人，如果被用于犯罪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们都感到了强烈的使命感，觉得自己必须查出这些药的使用者和制造者，并尽量收缴全部药品……但是现在根本毫无头绪，该往哪里查呢？
他们沉思着潜回百花堂，却发现百花堂又出事了。教众们全都围在最大的水缸前面。诸平和岚峰知道不好，赶紧走了过去，正好遇见大刘他们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岚峰问他。
“一个女人被杀了，被泡在缸里……”大刘的脸色很难看，“不是百花堂的人，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
岚峰他们赶紧分开人群走进去。一看到缸里的情形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白衣女人，胸口插着一把尖刀，被泡在水缸里，头就飘在缸里种的莲花和莲叶旁边，脸孔已被泡胀。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把水缸里的水全部染红了，更衬得水面的莲叶绿得诡异，而粉红的花瓣更像被淋上了一道血边。而在缸的外侧边上，赫然有人用鲜血写了两个字：蛇汤。
岚峰一惊，赶紧又朝缸里看去，发现乍一看到倒真像一锅汤，但想想它的“材料”，又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心——如果不这样写，还不会让人觉得这么恶心呢。岚峰摸了摸嘴，把呕吐的冲动压下去，想等大刘他们做完尸检后再溜过去问情况，忽然一激灵：为什么说是蛇汤呢？赶紧又靠近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脸。
啊。是了。虽然脸已经被泡肿，他仍能认出她就是那个“蛇女”。所以这才被称为蛇汤啊！
大刘他们把蛇女的尸体弄了出来。赫然发现她的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烂，胸前还似乎被刻上了什么字。虽然 “蛇女”的皮肉被泡胀，字迹有些歪斜，但他们仍然辨认出，那写的是“杀害百花圣母”的凶手。
岚峰和诸平面面相觑。说真的，他们之前怀疑过蛇女是杀害百花圣母的凶手，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因为蛇女这样死法，等于是在说她被人当成了替罪羊。可是凶手既然要把她当成替罪羊，应该把她弄得像是自杀，并且留下一个字条，坦承杀了所有人。凶手没有这样做，难道是他还有后着？还是蛇女真是杀害百花圣母的凶手？
大刘他们对此感到很懊恼。在岚峰说姜青云还有个秘密通道后，他们立即监控了那个地方，这个蛇女却仍悄悄地潜了进来——现在看来蛇女就是在这个缸里被杀的。首先缸里的出血量极大，绝对是第一现场。而且缸外也没有血迹。但这同样也是个问题。因为缸里面的莲花并没有被毁损多少，缸的外侧也没有水迹。这就证明蛇女是毫无抵抗地进入了缸中，然后再被杀害——这可能么？
然而这个问题随着尸检的进行也有了答案。首先，法医们发现原本养在缸里的金鱼全都死了。他们怀疑血水中有毒，立即对蛇女的尸体进行毒物测试。果然发现她的肌体里有毒。蛇女是之前被人下了药么？不是。因为口服毒药只能让毒素聚集于消化道，那种一入口就全身是毒的毒药只存在于武侠小说里。所以他们认为蛇女是被人注射了毒物。如此说来她就是之前被人注射了毒物，中毒而昏迷，然后被人运到缸里，用刀捅死了。蛇女的死因解开了，大刘他们却又糊涂了。因为既然是给她下毒，为什么又要捅她？而且用药毒死比拿刀捅更省事更快捷，既然已经对她下药了，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呢？
岚峰和诸平也知道了这件事，也感到很迷惑。不过他们最迷惑的不是这件事。他们迷惑的是到底是谁杀了蛇女。蛇女被杀代表着嫌疑人的减少，要在其他情况下应该是好事，但现在问题是他们没找到多少嫌疑人，按照身份相近最容易起冲突的理论，现在唯一可疑的人就是姜青云了，但是他们又觉得不像——因为他们感觉凶手杀死蛇女，可能就是想引导他们怀疑他。——其他没有可怀疑的人了，不怀疑他怀疑谁？不过就因为如此，他们觉得姜青云应该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
“诶？”在苦思了很久后，诸平忽然惊噫了一声。
“怎么了？”岚峰看向他。按照他的经验，诸平这是想到了什么。
诸平说的话乍一听来却很不靠谱，“你还记得那些有关百花堂的鬼怪传说么？”
“哈？”岚峰乍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后却猛然省悟——他明白诸平是什么意思了。百花圣母设下的所有骗局都和百花堂所在地的恐怖传说有关。传说在百花堂所在地肆虐的鬼怪有三个，一个是蜘蛛大君，一个就是蛇怪，最后一个则是蛤蟆精。而现在前两个妖怪都已经“闪亮登场”，而这个蛤蟆精却始终没出现。可不可以这样设想，这个蛤蟆精也有其扮演者，至今潜伏在暗处。作为骗局的重要导演者和参与者，他应该也能和百花圣母平起平坐，也可能和她发生冲突……所以他也是重要嫌疑人，而且从目前的情况看，可能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
于是他们就去调查“蛤蟆精”的相关事情。岚峰找到他的欲望尤其强烈。因为蛤蟆精如果是能和百花圣母平起平坐的人，他可能会知道全部内情，说不定也会知道和祝融家族有关的事？
要调查蛤蟆精的事情，就得先调查百花堂建成后有没有蛤蟆精显灵的事件。他们仔细调查，还真被他们发现了一宗。那是百花堂刚建成不久后的事情。百花圣母救治了一位信徒，他的身上长满了大燎泡——听到这里岚峰如雷轰电掣般想起了孙冰清身上的大燎泡，仔细想想却觉得孙冰清应该无关。因为这位信徒最终被百花圣母治好了。而百花圣母面对孙冰清的问题时却束手无措。
当时百花圣母一见到信徒身上的燎泡，就宣称这是蛤蟆精作祟，她要为他驱邪。于是他就给信徒附上了药膏，并且燃上了香料，在他身边跳大神。就这样折腾了一下午之后，信徒的毛病便好了。之后问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病的，他竟然真说自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像牛一样的大蛤蟆。
听起来这个信徒像是百花圣母请来的媒子。而且这个这个故事听起来不够玄，和之前的骗局水平相差很大。不过正因为“水准相差太远”，倒让人觉得其中一定有文章，让岚峰和诸平彻查他的欲望更为强烈。于是他们通过百花堂的记录，发现那个人叫张清河，就住在不远处的小镇上，便立即去访问他。当然了，依然是用执迷的善男信女的身份。
张清河是个五十六岁的中年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已经满头白发。他已经听说了百花圣母死亡的消息，唏嘘了良久——他还对百花圣母的“救命之恩”感激万分，因此当时“遇妖、被救”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他说那是一个阴郁的下午——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是快要下雨的状态，却一直没有下下来。他从山里打鸟回来，走到小青湖旁边，尿急了，就在小青湖旁边撒尿。就在这时，湖上漫起了一层水汽，从湖面上走过一个人来。那个人看起来是个清清俊俊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印着红色钱币的黑绸袍……
说到这里诸平和岚峰对视了一眼。估计这就是所谓的蛤蟆大仙了。打扮和传说对上了么。蛤蟆大仙是身体漆黑，上面长着红斑。而蛤蟆历来被当作财神，所以他就穿着印着红色钱币花纹的衣服。
张清河丝毫没发现他们的这个小动作，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回忆里——准确地说是被回忆中的恐惧慑住了。他说这个人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对他说不要污染湖水，另外在能吃饱肚子的情况下，打鸟杀生也是不好的。
当时张清河被吓坏了，几乎被吓到精神恍惚——人在受到重度惊吓的时候，一种可能是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管怎样全都唯唯诺诺，一种可能反而会因为惊恐而变得暴躁无力，盲目自卫——张清河不幸就属于第二种情况。他对着蛤蟆大仙破口大骂，说自己高兴在哪里尿就在哪里尿，打鸟也是全凭自己高兴。你这家伙算哪根葱，敢来管我。蛤蟆精一开始笑吟吟地全不生气，听后最后却陡然双眉上树，在张清河的脸上摸了一下。张清河当时就觉得脸上异样，接着猛然发觉自己这是在自掘死路，吓得没命般逃回家。回到家后就病倒了，身上烧得火烫，接着身上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燎泡。家里人认定他是冲撞了“上仙”，一边积极给他找医生治病，一边没命地烧香拜佛。
然而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对他的病情束手无策。求神拜佛也没什么结果。家里人非常焦急，偶然听说这里的百花圣母很灵，就立即把他送了来。百花圣母看了他的病情，给他作了繁杂的法事，又给他涂上了一种神药，很快他的病就好了。他从此就对百花圣母感恩戴德，见人就说百花圣母的恩德。现在听说她死了，不禁痛入肝肠，简直连饭都不想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