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尸骨洞
警察很快就来了。依然是大刘他们组。他们勘察了现场，暂时没发现什么——也难以发现什么。因为刚才教众的骚乱，现场能被搞乱的已经全被搞乱了。因为涉案人员众多，所以大刘他们全都驻扎在这里进行调查。至于岚峰和诸平，也没有被要求亮出警察身份以及和同事们回合——大刘悄悄传短信给他们，叫他们继续卧底在教众之间调查，这样会更有效率。
而岚峰和诸平也正想这样做，两人先藏在安全的角落里，分析了一下案情——从目前来看，今天的“紫雾”风波一定是百花圣母导演的一场戏，紫雾只是开头，之后肯定有更劲爆的内容，却因为某种原因而计划搁浅。说到这里就有个很令人迷惑的事情。
百花圣母一直到雾气消散前一刻才停止念咒，也就是说她是在那个时候被杀的。与此说来之后的行为未能进行不是她的问题，那又是谁的问题？
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调查。但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岚峰和诸平把这个问题暂时搁在了一边，开始讨论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谁杀了百花圣母。虽然搀和进了很多神神怪怪的内容，但是这个案子仔细想来和普通杀人案其实没多大区别。普通杀人案一般只分为三种类型：情杀、仇杀和财杀。而百花堂是个不义之财聚集的地方，因此财杀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这次谋杀是在百花圣母自己设的局里发生的，因此干这事的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如此想来似乎只有是和百花圣母分赃不均的“生意伙伴”。而这个生意伙伴是谁呢？
显然不会是“火瞳妖狐”。她刚让百花圣母声名扫地——不过也可能不是她干的。从目前看来，让百花圣母声名扫地的人和杀她的人应该是同一人——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无法促使百花圣母设“紫雾局”。岚峰和诸平经过研究，觉得那个“蛇女”嫌疑最大：她显然是百花圣母的同伙，却一直没有露面。证明她身份特殊，甚至可以和百花圣母平起平坐。一般杀人案最容易发生在可以平起平坐的人之间。
于是岚峰和诸平就开始套问百花堂的工作人员有关“蛇女”的事情——当然了，是以讨论“蜘蛛大君”同样的语气套问他们的。他们本以为百花圣母已死，百花堂肯定已经变成了一片散沙，应该很容易就能掏出讯息，然而事实却证明他们错了。
不知道这些人是嘴巴比较严还是真的不知道什么，都说“蛇女”只是神神怪怪的东西。诸平和岚峰哭笑不得，只有从其他渠道想办法。这天晚上诸平便在专注地研究视频，岚峰则在百花堂里四处踱步，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今天晚上格外的宁静，但是是用不安凝聚起来的宁静。宛如冰下的激流，让岚峰越走越感到心情紧绷。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在这时听到哭声的确是很令人紧张的事情，他感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循着哭声走去。
原来是浅轩，她蹲在一棵花树下，用绸绢捂着脸，抽抽噎噎地哭得很伤心。岚峰柔声问她为什么哭，她含混地说百花圣母死了，她就没有依靠了。虽然知道她做的是错事，但见她这个样子，岚峰还是对她产生了怜悯。
“百花堂……就只有百花圣母一个人管事么？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撑起局面？”岚峰问这句话本不是为了套线索，开口后却发现就是在套线索——其他能撑起局面的人，好像就只有能和百花圣母平起平坐的“蛇女”了。既然如此，也就只有继续问了。
浅轩的眉头颤了一下，似有所动。岚峰集中精神等着她说话，脸上却装得不以为然。
“是有一位姐姐……”浅轩犹豫着说——她显然还没有准备好跟岚峰畅谈一切。“不过她不经常出现，要请她也有些困难……我去试试看吧。”
她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去，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今晚上就要去找那个蛇女。岚峰立即留了个心，准备今天晚上跟踪她。
浅轩夜里一点的时候果然出动了。岚峰跟大刘打了招呼，叫他们对她假装看不见，放她出去。浅轩一点都没有发现异常，打着手电筒就急急地往山里走。她只是个小女孩，对反跟踪一点也不在行。岚峰很轻松便跟住了她。浅轩拿着一个手电筒，披着一个暗色的斗篷，飞快地在灌木之间穿行，大约走了三十分钟——到这里已经是很僻静的地方了。她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岚峰渐渐感觉不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他的意图，准备引他入局。然而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浅轩走到一片乱石前停了下来，拨开长草。
后面赫然有一个山洞。足够容纳一个人走进去。浅轩朝四周看了看，低着头走了进去。岚峰从暗处钻了出来，打算跟进去，却感到眼角有一点绿光一闪而过。
这个绿光很是细微，却让岚峰全身僵直——这点绿光似曾相识啊，火瞳妖狐的灯笼？想到这里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赶紧朝四周飞快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什么。回头再看浅轩手电筒的灯光已经消失在了洞里，再不跟就来不及了，只好一咬牙跟进山洞。
这个山洞里面的空间倒是意外的大，好像是个天然的钟乳洞，道路七扭八歪的，宛然一个天然的迷宫。这里的空气湿重，地上布满苔藓，还有很多形状怪异的石块。不知是不是岚峰的心理作用，他似乎闻到这里有股蛇虫的腥气。而浅轩的身影远远地在前面，电筒光时不时地被她的身体遮挡，倒像一团鬼火。
岚峰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感到唾沫和喉咙都是冰凉的。这里感觉还真像是蛇妖的洞府呢……那个“蛇女”真的住在这里么？还是这里是通外她的住所的必经之路？还是浅轩故布疑阵？因为有了这个怀疑，他努力地拉近他和浅轩的距离——如果出现异常情况，以便他控制局势。他和浅轩的距离渐渐就只有两三步之遥了。
不知不觉间浅轩已经走到了钟乳洞的尽头——岚峰已经可以看到洞外的点点星光。他便集中精神，看看浅轩到底想做什么。浅轩低着头径直走了出去。岚峰赶紧跟了出去，却骇然发现浅轩消失了！
怎么可能消失的？岚峰骇然四顾——以岚峰和浅轩的距离，不管浅轩隐藏的速度多么快速，他都可以看到些许她逃窜的动作，绝不可能这样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岚峰猛然想起那个“蛇女”消失时的样子，顿时感到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赶紧在周边的树丛搜索，却没有发现浅轩的任何影踪。他原来越觉得诡异，心想浅轩会不会还藏在洞里，便又回去找。结果这不回去找不要紧，一回去感到脑后的毛都炸了起来——山洞里那些所谓的“形状怪异”的石头，其实都是人的骸骨！刚才他心思全在浅轩身上，根本没细看这些东西……细想起来，这些东西他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骸骨！？
岚峰赶紧通知大刘。大刘听说后立即感到事态严重，又向局里请求支援。局里派来了十几个警察和鉴识人员，在山洞里仔细搜索。事态果然岚峰想的，十分的严重：他们一共从山洞里搬出了三十具骸骨，虽然暂时看不出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但是从骸骨的大体形态判断，这里面应该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这里难道发生过一次大屠杀！？
警员和鉴识人员继续在现场搜索，岚峰则悄无声息地回到百花堂。也许他的卧底身份已经败露，但是应该已经没有危险——百花堂的人已经完全处在警方的控制之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但百花堂的人似乎仍不知道他是卧底。难道浅轩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才“消失”的？抑或是她发现了他的卧底身份，但是没有回来报讯？
他狐疑着去找诸平，诸平却非常兴奋地跟他说他已经发现了百花圣母“忽然抽搐倒下”的原因。他仔细检查了百花圣母的服装——百花圣母的那套孔雀般的行头又长大又笨重，上面还缀满了乱七八糟的装饰，跳完大神后她就脱下来了。发现上面垂着很多装饰用的金属丝。再仔细看看视频，发现她的衣服下摆远远地拖在后面，一直拖在围观的人的面前。于是乎诸平就假设，是什么人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用电击棍给金属丝通电，才让百花圣母出现那种丑态。这种解释倒也合理，但是没有证据。因为那位狂热信徒专注于拍摄百花圣母，没有时刻拍摄到百花圣母衣服的下摆，因此无法证明是谁对百花圣母下了手。
不过即便如此，也算是有了进展。岚峰想到自己的挫败就有些气闷，略带嫉妒地跟诸平说了他的遭遇。听到他的遭遇后诸平也感到很惊诧，便和他一起再到那个山洞去调查。那个山洞白天看起来也很可怕。腥臊的味道也没有散去。岚峰现在不觉得那是蛇虫的腥味了，而是尸体腐烂后积留的尸臭。他们慢慢地穿过那个钟乳洞，并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据说大刘他们已经拿走了所有可能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好像没从里面提炼出什么价值。
里面骸骨曾经陈尸的地点全用白线勾勒出了轮廓。然而并不确定这些尸骨是不是之后被人移进来的，因此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死时的姿态。
“你觉得……这会是些什么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在这里的呢？”
“不知道……”岚峰微微皱着眉头，回忆之前大刘他们说的话——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
“要么……他们是一个家族？”岚峰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确，这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组合模式只有家族最符合条件。“是不是因为什么原因逃进这里，被人杀害……或者是被人杀了，集中弃尸在这里？”
“对啊！”诸平眼前一亮，思忖一下后又加了一种猜想，“也有可能是在这里集体自杀……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很小……就看大刘他们能不能通过现场的东西确认他们的身份了……”
“说的是……”岚峰思忖着说，脑中忽然闪过一连串画面。那是骸骨们陈尸的姿态。把它们串联起来后，他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什么。
“等一下，”岚峰用力抹了一下额头，回头朝钟乳洞的入口看去，两眼炯炯放光。“我们再回去……从第一个骸骨陈尸的地方开始捋！”
诸平不知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去了洞口。其实在离洞口不远的拐角处就曾经伏着一具骸骨。通过地上的白线，岚峰和诸平可以看出他陈尸的时候头向着石壁，一只脚扭曲着向外，一只脚直直地伸着，一只手放在后边，另一只手则伸向石壁。
“你觉得……这像什么？”岚峰沉着嗓子说。
“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诸平微微地皱着眉头。
“是的。”岚峰抿了抿嘴。“我觉得……他像是被人追了进来，被逼到拐角，然后从背后杀死的。”而他朝石壁伸手的动作，正是被逼急时本能地想要求救的反应。
“你是说，是人把这个家族赶进了石洞，然后一个个地杀死他们？”
“有可能。”岚峰又带着诸平继续往里走。里面的陈尸轮廓形状各异，但都能隐约看出在这里陈尸的人都是在奔逃的时候被杀的。而最后的受害者，从陈尸轮廓来看应该是些妇孺——他们骸骨的体积比较纤小，而从他们的姿态判断，他们应该是面对着出口被杀的。
“这就证明，当时有人把住了出口，不许他们逃窜，而有另外一拨人，则是从另一个洞口冲进来搜杀他们。”岚峰的眉毛跳了几跳——他仿佛看到了当时那骇人听闻的血腥、恐怖和残忍，同时也更加感到迷惑不解：到底是哪些人，做了什么事，要被这样残害？和蛇女、百花堂，以及那个惊鸿一瞥的“火瞳妖狐”有关系么？
“嗯？”诸平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怎么了？”岚峰赶紧转头，发现他正盯着一个小小的凹洞，而凹洞的外面也有白线。
“这代表这个人死的时候是靠着这个凹洞的么？”诸平的目光飞快地闪动，这证明他发现了什么。
岚峰一激灵，忽然在骸骨还在的时候自己也曾注意过它，顿时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它当时的姿态，就像是在竭力用自己的身体掩住洞口……它在保护什么！？”
“估计是人。”诸平朝里面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白线，也就是里面没有骸骨。“估计在这个大屠杀事件中还有幸存者……应该是个小孩！”
“小孩？”岚峰快速地思索了一下，“那么这个小孩之后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报警？被这群人找到带走了么？”
“应该不会。”诸平凝视着这个凹洞，眉头皱成了一团，“因为直到我们发现它的时候，这个骸骨依然是掩住洞口的姿势。如果是那群人发现了小孩，移开他的尸体将小孩拽出来的话，这具尸体一定会被推到一边……所以只可能是小孩等那群人走后，自己从洞里爬了出来，因为这个洞口不规则，即使被挡住了，也有很大的空隙……这个小孩可能是把掩护他的人的尸体推开了一点，爬出来之后又把它推回了原位……之所以会这样做，应该是因为小孩对保护他的人充满敬意、感激和缅怀，不愿轻易移动他的尸体，想让他一直保持着保护自己的样子……”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又要回到岚峰之前提出的问题。那个小孩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报警不求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