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意（四）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从树叶间照射而下时，一个紫色的人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苏洛冰伸了个懒腰，对于昨晚的睡眠相当满意。昨晚冥夜直接变成狼形趴下，并示意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她本来想拒绝的，但冥夜说夜里很凉，这样不会着凉，并眼巴巴地望着她。

看着他那类似撒娇卖萌般的样子，苏洛冰无奈地答应了，不过靠在皮毛中的感觉确实不错，那种柔软温暖的感觉特别能让人安心。

不过自己靠着他躺了一夜，是不是相当于被他抱着睡了一夜？想到这里，苏洛冰脸一红，赶紧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再纠结这个。

今早她一醒来就发现冥夜不在自己身边，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的感觉。稍微洗漱了一下，苏洛冰循着路上的踪迹，向前走去。

她一早就感觉到了不远处有些波动，就顺着方向走了过去。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白色的人影拿着一把刀，正不断挥动着。

奇怪的是，每次挥击都不是很有力，甚至可以说是软绵绵的，但每次都能在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苏洛冰沉思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当她抬头再看的时候，远处的人影已经消失，随后一只手臂勾了过来，将自己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感觉到身后熟悉温暖的气息，苏洛冰嘴角上扬，伸手摸了摸那人靠在自己的肩上的脑袋，问道：“怎么知道我来了？”

“味道。”冥夜下巴轻轻放在苏洛冰肩上，在苏洛冰脖子和发丝间轻轻嗅了嗅。“你一来我就闻到了，冰的味道，真好闻。”

温热的气息打在颈间，痒痒的感觉让苏洛冰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冥夜两下，说道：“好了，别粘着了，也不嫌热。”

冥夜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知趣地放开苏洛冰。

“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冥夜走到苏洛冰身边，拉起苏洛冰的手，问道。

苏洛冰摇摇头：“其实按照这几天的消耗和我的饭量来看，我三天吃一顿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冥夜说。“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可是吃多了会胖的。”苏洛冰说。“到时候身子不灵活就不好执行任务了。”

听见苏洛冰这么说，冥夜眼神暗了暗。他走到苏洛冰面前，直视着那双冰蓝的眼睛，说道：“冰，别再执行那些任务了，离开绝情阁，和我一起回去吧！”

苏洛冰一怔，她低下头，眼中闪过几分挣扎。

感觉到苏洛冰身体明显一僵，但并没有听到回答。冥夜不免有些失落，他小心地问：“你不愿意吗？”

“唉，你不明白。”苏洛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只是以我现在的身份，不是说离开就能轻松离开的，其中的牵扯太多。而且，我要是和你回去，会给你们带去很多麻烦，这样对我们都不好。”

“我不怕麻烦的，我会努力说服族人接受你，绝情阁那边的问题我也会全力帮你应对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这完全是私心作祟。”苏洛冰摇头。“而且你都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那些事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私心就私心。”冥夜坚决地说。“就算应付不了，我也不想让你继续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想让你在我身边！”

苏洛冰平静地看着冥夜。半晌，她问道：“假如说我也有一样的想法，想让你离开你的族人，和我一起回绝情阁，你会怎么想？你会答应吗？”

“我......”冥夜一时语塞，他本来是想要回答同意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想离开苏洛冰，但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族人。想到墨雨、伽蓝，还有真苍。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想起这些年他们对自己的关心，现在却要他背弃自己的族人离开，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冥夜的沉默并没有让苏洛冰感到意外，她淡淡说道：“这就是了，人都有私心，为此都想要别人为自己做出一些牺牲，而这些牺牲对于别人来说，很有可能是无法做到的事。就像你的族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一样，绝情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舍弃的。如果你是真心关心对方的话，还会强迫对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吗？”

冥夜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苏洛冰率先转移话题：“对了，刚才看你修炼，挥刀时并没有感觉到气势和力量，甚至连玄气波动都没有，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呢？”

冥夜没想到苏洛冰会问这个，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冰式”的事情告诉苏洛冰，想了想，没有说出“冰式”的事，只是把无意的境界说了一遍。

“嗯。”苏洛冰沉思片刻，拿过冥夜手中的刀，向旁边的一棵树上砍去，只听见一声轻响，刀刃在树皮上留下一道浅浅痕迹。

冥夜见状，想起自己当时学习无意冰斩时的艰辛，就走上前，把无意的要点和苏洛冰解释了一遍，末了又说:“其实最重要的就是要心无杂念，不过这个比较难，需要多练习才能达成。”

苏洛冰沉吟片刻，缓缓闭上眼睛，向前走了两步，随手挥出两刀。

只见两道寒芒闪过，左右两棵水桶粗的树被拦腰斩断，缓缓倒在地上，切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的冷气。

“是像这样吗？”苏洛冰回过头，就看见冥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冥夜好一会儿才从震惊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想想自己这两个多月修炼历经种种艰辛，才勉强成功，而苏洛冰只练了两次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冥夜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太厉害了。”冥夜说。“居然两次就成功了，这种心境很难达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没什么。”苏洛冰淡淡道。“其实这种状态和杀戮之心没什么区别。”

“杀戮之心？”冥夜有些不解。

“杀戮之心是一种保持自身心境安定的状态，也是杀手一般都具有的状态。”苏洛冰说。“其实与其说是心态平和，倒不如说是麻木吧，当你杀过很多人，多到再杀人之时自己已经没有感觉的时候，也就是这种这种状态了。”

“为什么？”冥夜问。：“杀人的时候不会觉得难过吗？”

“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吧，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会感到自责，常常感叹自己怎么有资格去剥夺别人的生命。”苏洛冰笑了笑。“后来杀的人太多，原先的那些难过和自责也消失了。因为自己既不是圣人也不是神明，没有必要故作清高，再说那些人也大多是罪有应得，也就不会有其他的感觉了。或者说，因为习惯了，所以就觉得理所当然了吧。”

冥夜有些心疼地看着苏洛冰，看着说那些话时她眼中闪过的悲哀和苦涩，他知道她是不愿意做这些事的，但是迫于自己都身份和背景不得不做。冥夜心里想要让苏洛冰离开绝情阁都想法更加强烈。

“不过这招不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吧？”苏洛冰挑眉。“是谁教你的？”

冥夜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洛冰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大概猜得到，是你体内的那个灵魂教你的吧？”

冥夜身子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洛冰：“你知道月华的事？”

“前几天你那次中毒都时候他出现过，我们还交谈了一下。”苏洛冰说。

“你们都聊什么了？”冥夜问道。

没等苏洛冰回答，一个充满怨念都声音响起：“我们再聊怎么让你们在一起。”

冥夜有些尴尬，苏洛冰则是满脸通红。月华出现以后，幽怨地看着冥夜：“你小子还真是重色轻友啊！我看你都差不多要把我忘了吧？”

冥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怎么会呢？毕竟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

“十几年啊？还真是情深似海呢！”苏洛冰有些酸意的声音传来。一时间两头吃瘪，冥夜都脸变得更红了，他低下头，手指不自在地扯着衣襟。

看见冥夜窘迫都的样子，苏洛冰觉得自己的 心情好了很多。她拍了拍冥夜的肩膀，笑道：“你这个表情真有意思，看见就忍不住想笑。”

自己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抓住，苏洛冰一愣，抬起头就迎上一双银色的眼睛。

“逗我很好玩？”冥夜声音低沉。

苏洛冰愣了片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嗯，很好玩。”

冥夜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看着苏洛冰的目光中也充斥着宠溺，他觉得，面对这个人，自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恋爱中的人都是傻瓜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