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查探底细
张远语出惊人，把宁崖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张远绝对是这群人里的一个异类，但也绝对没有想到过他会这么说。宁崖很好奇，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看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接这个话头，以一种闲聊的语气挑起了一个新话题。
“张远啊，你在出来混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大学生。”张远不冷不热地回了这么一句，便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把宁崖晾在一边，看样子是不想再搭理宁崖了。
宁崖觉得憋屈，本以为和张远单独相处的时候，就能好好的聊，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结结实实地碰了个钉子。
出租车司机已经对这类聊天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北五市不说全民皆黑，也有大把大把的小混混、混混头子，甚至一些黑道大哥坐过他的车。他神色如常地开车，顺便说了一句：“小兄弟，你们慢慢聊，我什么都听不见。”
“没什么可聊的。让后边坐着的那个人先把钱付了。”张远眼都不抬，就好像发着呆一样回了司机这么一句话。
宁崖更憋屈了，他自认为长得不像是一个坐霸王车的人，也没做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可是张远这句话一说出来，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而且，张远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是老大一样，虽然并没有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那出租车司机竟真把手伸到后面，“小兄弟，给钱吧，你大哥说话，我也不敢不听啊。”
宁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张一百块钱纸币，拍在司机手里，说道：“拿去吧，不用找了。”
司机笑了笑，“平时看那些老大们大方惯了，没想到现在连个马仔出手都这么阔绰了。世道变了啊……”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随着司机的这一句感叹结束，车里就只剩下收音机里伴着滋滋啦啦电流声的三国评书。
宁崖和张远之间的沉默，从车上到汽车市场，一直持续到宁崖买好了车，办完了手续。
这种沉默让宁崖很不爽，所以买车的时间被他压缩、再压缩，很快就拿到了钥匙。
考虑到小团伙才刚刚进入起步阶段，一向张扬的宁崖不得不低调一点，买了一辆最常见的商务用车——黑色的本田，不过为了舒适度，他选了顶配。一共没花多少钱，也没有让宁崖非常喜欢，只是终于有了一个代步工具，方便了许多。
跟着导购小姐去仓库把新车开出来，宁崖才总算把他在北五市生活的行头都置办齐全了，路过门口，捎上了张远，他们开始往回开。
不过他们选的时候不太对，正好赶上下班的时候，路上交通非常拥堵，各种颜色的车塞成一团，让人多多少少有点心烦意乱。
停车等待期间，宁崖三番五次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张远，想从他的面相上看出点什么来，结果居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他长得确实就是一副普通大学生的样子。
可是他这么频繁地看张远，很快就让张远发现了。说来也巧，不知为什么，张远突然扭了一下头，两个人的视线就在后视镜上交汇了。
宁崖有些尴尬，但是显然，张远并不。而且因祸得福，宁崖终于等到了张远主动打破沉默的那一刻。
“你看了我那么多次，怎么，对我很好奇？”张远眉毛一挑，有些挑衅地问宁崖。
“对，非常好奇。”宁崖很光棍地承认了。反正都已经被发现，否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承认了说不定还能打破现在的僵局，让张远多谈谈他自己的情况。
张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崖一眼，说：“别太好奇了，说不定知道了之后，你又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觉得我还是知道比较好。”宁崖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他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所以十分的讨厌那些超出自己控制范围之外的人或事，一旦这种人或这种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会觉得特别危险。尤其是他手下的人，如果在他手下有一个人是他不清楚底细、不知道未来那人可能会做出什么事的，那么他只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了解他，第二种，就是除掉他。
张远是五彩的表弟，不管是出于情面，还是出于对团队稳定的考虑，宁崖都不太愿意选择第二种方案，毕竟这样做可能会让五彩寒了心，所以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从多个方面了解张远。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张远这次很配合。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刚才有外人在场，我不方便回答你。”张远一脸坦然。
“那我就问了，”宁崖有一点点惊讶于张远态度的转变，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挖掘张远身上的秘密，“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一个月就二十三岁了。”张远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生硬地打趣道，“比你小不了多少。”
二十三岁？宁崖又开始有些疑惑了。虽然张远看起来确实够年轻，可是按照五彩的说法，张远跟他一起混社会至少有三年了。
“你……辍学了？”宁崖试探着问道，生怕触及到张远的痛处。毕竟贫民区这个地方，但凡出个大学生，都不愿意再回到这里，除非他的家庭条件不允许他继续读下去。而被迫辍学的人，必定心里面是十分不甘的。
张远摇了摇头：“不是辍学。我只是不上了而已。”
“你之前是在哪所大学读书啊？”宁崖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想进一步套出张远不继续上大学的原因。
“在C市的医学院，学的是解剖学。不过我大二那年就不上学了。”张远神情有些落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宁崖注意到张远的表情变化，直觉告诉他，张远这个人，一定有故事。于是他再一次试探着问出了他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不上学了啊？”
张远似乎有些吃惊，转过头来盯着他，说：“你这是世外高人啊，还是宅男啊？当初C市医学院的那个新闻，你不知道？”
宁崖想了想，三年前自己正在部队，好像确实不怎么有机会关注社会新闻。
看宁崖满脸都是思考的表情，张远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事。三年之前，C市医学院的杀人分尸案轰动一时，但警察一直都没能推断出凶手是谁，因为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那段时间，医学院陷入了极大的恐慌，接连有学生退学，说是即便只拿着个高中文凭，也比把小命都丢了要好点。
张远也是在那个时候投奔五彩的，因为没有上完大学，他父母那里，他已经不敢再回去了，只能和五彩一起开始混社会，这可难为他了。在学校里，张远一直都是那种认真学习的乖宝宝，哪能跟他们一起舞刀弄枪呢？
所以每次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五彩都会让他在家里歇着，他在这混混团体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出主意。大到怎么给其他帮会设置圈套，小到晚饭吃什么，但凡是这群小混混拿不定主意的，都会来问他。
“你哥知道吗？”听完张远的叙述，宁崖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莫名奇妙地问了他这么一句。
“他当然知道我是因为这个来投奔他的啊，早就跟他说清楚了。”张远觉得他这问题问得有点白痴，不过宁崖还有下一句。
“我是说，你哥知道这事是你干的吗？”
看着宁崖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张远有一些恐慌。这事，确实是他干的，但是就连五彩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他不知道宁崖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只是觉得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一个杀人凶手。
虽然他一直认为，杀过人，让他比这些小混混高了一等，毕竟他不会像他们一样，到了需要杀人的时候下不去手。可是他还是想要保守这个秘密，一旦他是杀人凶手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所以他之前的行为就很好解释了。他不敢在有旁人的情况下提起这件事，甚至连他曾经在哪个大学就读都不能说，是因为他怕别人会立刻想起那起杀人案，然后把他放进怀疑对象的范围里。而他之前说的，无论是五彩当老大，还是宁崖当老大，都跟他没有关系，也是因为他压根就看不起这个新来的老大。
他潜意识里认为，宁崖不过和他一样的年纪，应该也一样是个愣头青，恐怕手上连血都没沾过。这样的人，很难帮他实现他想做的事。
况且他知道宁崖曾经是个当兵的，应该很有正义感，一旦知道他之前的这些事，很有可能不会包庇他。
宁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张远，“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人，同学之间就算有什么矛盾，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去解决吧？”
张远没说话，摇了摇头，之后，便陷入了一段令他痛苦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