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恩客
舜天二年大三月十八日，春天的苏阳忽然在清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这片城池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笼罩在一团淡淡的迷雾之中。
徐励跨进屋内的时候被一股穿堂风吹得直哆嗦，张开自己嘶哑的喉咙问：“现在几钟了？”自己凌晨的这一番劳累，自己的身体莫名有了一股染恙的隐患。
“回大人，已经敲两钟了。”旁边的江捕头道。
“啊……两钟了。”徐励敲了敲脑袋，坐到大堂正中的座位上，把摊在椅子上的自己的身体摆正，“那边，怎么样了？”
“回大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绝对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江捕头道，“尸体已经送到后院的停尸房，要先验尸么？”
“不必。验尸这种事还是小事。”徐励站了起来，“不过总算是熬过去最艰难的阶段了，兄弟们都干的不错，处理这场杀人迷案，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江捕头连忙称赞道：“确实如此，大人英明，现在卑职就和巡夜队联系，来排查昨晚的宵禁情况。”
徐励连忙一摆手：“不，先不要打扰巡夜队，你派几个人去凌香阁，让他们前来认尸。”徐励一边踱步一边吩咐着，“把和刘思瑶相关的几个人能请过来的最好都请过来，免得等会你们还要多跑，明白了么。”
“是，卑职马上就去。”江捕头又是一抱拳，然后走向门外，迎面一人穿着陈旧的公服正迈上外面的台阶，他微微仰起头：“哟，叶影。”
“江捕头早。”叶影微微颔首，“您，这是去办案？”
“目前还没你的份。”江捕头斩钉截铁，立刻穿过叶影身旁，惹得依旧颔首的叶影一阵尴尬，不过叶影抬起头时看见了正在厅堂中央的徐励，立刻迈进屋内。
“叶老弟好早啊。”徐励皮笑肉不笑得说道，看起来叶影也是知道了早上的事了。
叶影微微咳嗽了一声，问：“大人，是发生了什么案子了么。”
“呃，杀人案，不过没你事。”
“不简单吧，怎么这么多人都出动了？”叶影扭头看了看刚好走出门的江捕头。
徐励偏过头：“怎么说呢，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虽然死的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不过你可能懂，死的是刘思瑶。”
“刘思瑶！”
“好啦。”徐励替叶影合上了嘴巴，“你也别慌，反正你的相好不是她，我想破案应该不成问题，你就安心回去待着吧。”
叶影摸了摸被徐励合上的嘴巴，又问：“死在哪？应该不是凌香阁。”
“不是。”徐励下意识说，但又摆摆手，“在凌香阁估计嫌犯早就有了……是，皇城大道上。”
“怎么死在那里了。”叶影沉思道。
徐励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仇杀情杀，这一切都有可能，但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皇城大道上。”
徐励原本正要转身，被叶影的话立刻吸引回头：“你怎么知道是把尸体‘放’到皇城大道上，你的意思就是皇城大道不是第一现场喽。”
叶影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现场，这样可能就能说上来了。”
徐励面无表情得看着叶影：“真可惜，现场已经收拾掉了。”
叶影一惊：“收拾掉了！”
“不收拾难道想让我把皇城大道给封了，神经病啊。”徐励双手一摊，“能和你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还有事么。”
是啊，皇城大道，现场怎么可能会保存？
叶影低下了脑袋，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卑职，先行告退。”
叶影走出房间，迎面吹来阵阵雨丝，他感觉压抑的空气弥漫在自己四周，让他全身沾染上一种无力感，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就像往常一样瘫软在自己的床上。
现场早就被破坏了，也就是说就算有物证，现在也已经消失无踪，难道靠单单的人证，徐励就能够破案么？
徐励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当他看见凌香阁的一众人等颤颤巍巍走进公堂之时，内心那种接近真相的预感越来越近！
“堂下所跪的可是凌香阁的老鸨。”徐励微侧身，将自己整个右手肘探在桌上。
“是。”徐娘半老的“妈妈”在说话的时候身体还是发颤的。
旁边的师爷靠到徐励的耳边，轻声道：“那些人都去过验尸房，确认了是刘思瑶的尸体。”
“嗯。”徐励点点头，恐怕看过的人心里现在不只是恐惧那么简单吧，他一把拿起旁边的惊堂木一拍，厉声道，“老鸨，我问你，昨晚你可曾见过刘思瑶啊，她和什么人在一起啊？”
“回……回大人，她昨晚和潘公子在一起。”
徐励眉头一皱：“哪个潘公子？”
“就是潘杨皓公子。”
徐励眼珠一转：“輨马令潘仁军的儿子？”
徐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和一旁的师爷面面相觑，然后又问老鸨：“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还是留宿。”
老鸨有点发颤得说：“本来，是留宿的，可是今天早上去他们的房间，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两个人都不见了。”
内心的预感总算不错，但此刻总想抗拒一下，恐怕真相会很简单，但是真相的背后一定如同蛛网一样复杂，所以徐励就想最后再确认一遍。
徐励将师爷叫过来，师爷立刻轻声问：“是不是现在就要传潘杨皓。”
“不，你先去找巡夜队，把昨夜在玲珑坊当值的士兵，给找过来。”
“是。”
吩咐完师爷之后，徐励才再次面向公堂之下，继续问老鸨道：“你敢确定刘思瑶昨晚最后一个恩客就是潘杨皓？”
老鸨有点面露难色，但是抬头一对上徐励正气的眼神，只有垂下脑袋轻声细语得说：“思瑶不是一般的姑娘，架子很大，昨天潘公子是用了好多财宝给我，让我去说动刘思瑶，才让她接了潘公子。”
徐励哼哼一笑：“潘公子和刘思瑶以前难道就没什么？”
老鸨继续垂下头道：“回大人，刘思瑶和潘公子，昨晚确实还是头遭，只不过潘公子一直来我们那，而且指名要，其他姑娘都看不上眼。”
呦，那小子还挺挑剔，千金换春宵。
徐励稍稍远望了一点，堂下还跪着几个男女，于是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道：“堂下还有什么人，昨晚见过潘杨皓或者刘思瑶？”
堂下这时有个穿着粗麻衣服杂役模样的人颤巍巍得举起手：“我……回大人，我。”
“堂下所跪何人。”徐励饶有兴致得问。
结果那人原本想站起来，结果一个踉跄又扑倒在地，徐励差点被这滑稽的举动逗笑了。
老鸨连忙说道：“他是没用的阿基，阿基，你老老实实和大人说话。”
那个阿基吞了吞口水，支起身子道：“大人，大概在四更的时候，我去上……上茅房，看见过，那个潘公子，我看见。”
“哦？他身边是否有刘思瑶。”
“回大人，他和我擦身而过，一个人，我是在回廊上遇见他的。”
“回廊？”徐励舔了舔嘴唇，“回廊通往哪里？”
“后院……估计也是上茅房吧。”阿基喃喃答道。
“啧。”徐励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还有没有人见过这两人。”
剩下的人都摇了摇头。
看再这样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徐励只能退堂，但是在退堂之后立刻吩咐手下：“赶快去找潘杨皓。”
如果两人是同时失踪的，那么这位潘公子也在可有点危险啊，但若是潘公子还能被找到，那可能就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甚至不排除是凶手的嫌疑。
一切皆有可能。
此刻，江捕头带人穿行于大街上的人群之间，一切似乎还很平静，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要走一次了。”江捕头心里这么想。早上的时候进出玲珑坊，都经过了这里，那时候往来的行人已经在忙碌得穿梭，马车也迅捷得飞过，他们走在曾经摆放着尸体的地方，没有感觉到一丝得不妥。
可是当他们路过皇城大道时却远远看到案发地点围了一圈人，江捕头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的手下办事不利索，原本夜深人静将尸体抬走证人扣押血液清洗干净是无缝连接的完美流程如此掩盖怎会还有人知道？可是自己明明已经走过两次都已经确认过无恙也没人发现。江捕头让手下在一旁稍微等下，自己则插进人群中，看见昨晚刘思瑶死的地方前面趴着一个长发人，他身上的衣服白的像祭服，在他身后有两个个子挺拔的年轻人，穿着的是军士才会穿的皮质便服，右肩上的却绣着一朵鸢尾花，有一个军士看见了江捕头眼中流出一丝好奇。江捕头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那个长发人身上，只见那人伸出手在地上沾了一点灰然后放在嘴里瞬间再吐出来，之后他的手便不断地在摩擦着似乎是习惯性的动作。
“好了好了别看了。”有一个军士挥了挥手，想要把趴在地上的那个长发人给拉起来。江捕头发现其实这个长发人还挺小只，只有六尺左右，被拉起来的长发人转过头来凝视着人群，结果围观的人立刻“哎呦哎呦喂喂喂”得往后推，江捕头还在疑惑呢，那个长发人的脑袋就转向了他，就算是江捕头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也险些被吓了一跳，这个长发人虽然垂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但是露出的另外半边却是如此渗人，这样江捕头响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烧伤的或者刀口腐烂的尸体。这样扭曲的面容就这么长在这个看上去还很幼小的身体上。
长发人的眼睛盯在江捕头身上，江捕头下意识得将手摸到了自己尺剑的鞘，但是很快两个军士就拉了拉那个长发人，长发人就垂下了脑袋，让长发遮住了他骇人的脸颊，走到了两个军士前面，两个军士像是跟在他后面押着他一样得往前走。
那多鸢尾花？那些军士是禁军，怎么皇室的人来了？江捕头一路心事重重，难道有人走漏风声想接机打击刚上位得徐励？可是苏阳郡府得长官并非什么美差，想当初戾王在位每过一周苏阳郡府得老大就会换一个人，不为别的就为没凑齐美女就被拉出去砍了，天知道女皇帝知道堂堂苏阳郡府掩盖杀人事实会给徐励什么样的罪名…等等，既然联系了巡夜队，那么肯定已经上报了吧？从那两个禁卫和那个长发人的举动来看，没准只是一个偶然。
“江捕头怎么心事重重的？皇城大道刚才怎么那么多人？”“没事。”江捕头心虚的说道内心祈祷赶紧破了这个案子省得自己有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