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坠下山崖
一杯酒,即可解愁,看你是选择一干而尽还是细细品味了。
南归和王芮柒还未寒暄几句,就借急着要去同恩庙的理由,匆忙离去了,他和南归约定好,有朝一日,待月色尚好之时,他俩一定要一醉方休。
王芮柒走的时候,范兴和阿宁都没有发现,两个人坐在对窗位置上望着即将出来的月亮,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南归笑笑,继而拿起酒壶,准备倒酒,这回换成桃色来劝止了。“我听说,酒多伤身。”最普通不过的问候关心,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特别的情感出来。
“你没喝过,你不懂。”南归喝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坏南归,坏南归。”桃色对着南归吐舌头,她很想出来制止,无奈自己根本就出不去,对于他的这种行为,她只能替他担心,却做不了什么。
还好店小二上来了,“掌柜的吩咐我替您们准备雅间,现已准备好,若是累了,我就引你们去。”
阿宁拉着范兴,跟着店小二去了三楼的房间,南归拎着酒壶,一同上去了。一人一个房间,而阿宁,却执意要和南归一同睡觉,南归无奈,便先让他进去睡觉了。范兴也关上房门,许是累了都在睡觉吧。
南归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他在想,此时此刻,他的父亲南廷在作甚,他已逝的母亲可还好,他的妹妹樊漪可还因为他而独自落泪。还有,那个他最珍重的可人儿,他们会在一起吗?尽管世上真的存在一眼万年之说。
南归打开窗扉吹风,这样可以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忽然嗅到了血的味道,他似乎看到有几道黑影钻进了这漪香楼。
南归嘲笑自己酒喝多了,连眼睛也不灵光了。他推开房门之时,阿宁那孩子,早在床上进入了熟睡,许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还带着一抹孩子般的微笑。南归关上窗户,独坐在长凳上沉思,他始终要守护雍宁的,至死不渝。
夜半风轻,窗外只听得见些许主竹叶被风刮的声音,嗖嗖的,如同琴师弹奏的乐曲,很是动人。
南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清醒的。只知道自己醒来之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他连忙轻声拍醒熟睡的雍宁,“怎么了,南哥哥?”雍宁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眉头紧皱的南归。
桃色的清梦也被南归给打扰了。
“你听我话吗?“南归表情严肃,吓到了雍宁,雍宁连忙猛地点了点头。”那好,一会我让你跑,你必须给我跑,底下有马,它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那马是父亲此生最爱的马,名为风疾。风疾经过训练,认主,有了它,他自己在拼命为雍宁杀出一条路,雍宁便可以逃脱。风疾定会带他去父亲那里。
“南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吓阿宁?”雍宁拉着南归的衣袖不放手。而就在此时,一行黑衣人破门而入,因是带了面罩,认不出来是谁,但南归总觉得那带头的便是那柔弱书生范兴。
桃色也觉得杀气逼重。
“你们是谁,又来作甚?”南归用身体挡在雍宁身前。“死人无需知道自己是谁。”那带头的人,从腰间拿出一把七星匕首,带着身后一行人朝南归刺过来,南归带着雍宁勉强躲过,他和那一行人在打斗,想来这些都是高手,不然他怎么会打得如此费力?
一个黑衣人,拿着剑刺向雍宁,雍宁想用床上的枕头挡住,他终于明白日后定要好好习武了,他之前说的那些大话,他说他自己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他人,这些话都是假的。自己这点皮毛功夫,根本就不行。南归扔过手中折扇,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那一剑,南归跳到雍宁身旁,拉着雍宁跳到窗边,“快走。”说完便把雍宁推下去,还好雍宁有点三脚猫功夫,平安着地。他却还想上去,“南哥哥,你怎么办啊。”雍宁刚想上去,却被南归制止,“给我走,你答应我的,别忘了。”南归冲底下的雍宁大喊,“若再不行,便去同恩庙找芮柒,总之,你要活着。”
南归因为顾着和雍宁说话,身后七星匕首刺向肩膀之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鲜血染红了素白衣衫,他对着底下大喊一声“快走”,便拿起剑同那些人拼起了命来,桃色在玉佩里想运功,却怎么都不行。
南归估摸着雍宁是不是已经走了,望着面前这些人,怕是一会还会追向雍宁,他得多为雍宁争取一点时间。
南归往窗外纵身一跃,也跃到了地面。他想着雍宁的方向,于是朝着雍宁的反方向跑去,想来这些人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他,并不在于雍宁,他为此松了口气。
“今天先把他杀了再去找那个小兔崽子。”带头的樊兴狠声说道,随即带着人马追着南归。
南归看见漪香楼的马厩里有芮柒提前为他准备好的宝马,亦是他最喜爱的马,纤离。南归忍着肩膀上的痛牵齿一笑,随即上马,朝着竹林里疾驰而去。
桃色只能呆在玉佩里干着急。
江湖里自有一种说法,便是“逢林勿入”,可樊兴今日,是铁了心要杀掉南归这个后患的,他没半刻犹豫,领着一群人马,跟了进去。
南归不清楚纤离要带自己去哪,看这方向,是要去同恩庙的。但他不能去,倘若他去了同恩庙,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无辜,还有雍宁,他是未来天子,就算他死,也定不能叫他出现任何差池。
竹林前面不远,是个断崖,南归曾经问过芮柒,为何要将这漪香楼建在离断崖不远的地方,芮柒总会笑着同他说,“迟早有一天,我会跳入断崖,了无痕迹。”
南归始终不解为何芮柒会说出这番话,他有朝一日定要问他个明明白白。
南归望着身后快要追上来的樊兴一行人,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南归脸色越发苍白,左半边素净白衫早就被鲜血给染红了一片,看的桃色心慌。
“小妖,一会我我会替你解封,你就走吧。”南归拿出腰间玉佩,没等桃色回答,便纵身一跃下了马,拍了一下纤离,纤离斯叫了一声,疾驰而过。再怎么样,他都不能再欠他的,纤离是他此生最爱,若为他而死,着实可惜。
还有那个名为桃色的桃花妖,她刚刚替他的担心,他都感受到了,一眼万年,终究也只能是一眼了,谈何万年呢?
罢了罢了,那次同恩庙里的惊鸿一瞥,够他享受余生。只可惜,他余生也将尽了。
南归站在断崖边缘,用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范兴一行人近在咫尺。“今日,终于可以将你彻底铲除。”樊兴笑着,大声地笑着,断崖里传来他的回声,这笑声,略显悲凉。
“你处心积虑地帮他,他日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明白人尽管不用明说,也都清楚那个幕后黑手指的是谁。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樊兴拿出七星匕首,慢慢向南归走去,说实话,南归的那句话,着实惹怒了他。
“何需你动手,我自行解决。”南归紧紧握住了手里的玉佩,纵身跃下了断崖。跳入断崖的时候,回忆接踵而来。
“为父对你百般严厉,为的是你以后可以给我堂堂正正做人。”南廷正在对南归动用家法,越打越重,越打心越疼,“可你呢,整天想着你死去的娘,有何用?死人又有何用?”南廷边打边想起了已逝的夫人,不禁落了泪。那是南归第一次看见父亲在他面前落泪。
“我们何时才能了无牵挂地对月斟酒,吟风弄月呢?”王芮柒眼神里写满了忧郁,微风过处,将他一身素净衣衫的边角吹起,在风中飘舞。
“南哥哥,娘亲说日后我会做你的新娘。”樊漪略带稚气的脸颊两边微红,像涂了姑娘家用的胭脂一般,很是可爱。说完就羞嗒嗒地跑走了。
“南哥哥,我何时才能成为天子,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呢?”雍宁望着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百花,眼睛却落在一株不起眼的野花上。
“小妖,何事当面不能说明白,为何出手伤人?”那人的回头,成全了他多日以来的想念,为他清冷的时日里,竟带来一抹鲜艳色彩。
南归闭上了眼睛。总说人将死的一瞬间,前世的记忆会接踵而来,像流星般划过,稍纵即逝。
鲜血已然染到了玉佩上,南归欣慰一笑。还她自由罢。
日后,她还是那只无忧无虑的桃花妖,行于这世间,经历世事百态。哪日是否还会遇到那撑一把油纸伞,行于冰冷石阶上的男子?如若会,那冰冷石阶上,定有他的余温,她且受用着吧。
“下去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樊兴望向底下万丈深渊,又缩了回来,任谁,从这地方掉下去,想来也会落得挫骨扬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