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又见嫁衣

雾气渐浓，本该有的明月躲进了乌云，杨字落一手拿着一支长枪做划船的浆。水路潺潺，天地犹如一线。

“杨小哥，我们要去哪儿呢？”钱愣子目光深邃，如一面墙。

‘船儿’飘荡，回答他的也只有一声叹息罢了。茫茫天地间，双人孤棺漾，前路吉凶，又有谁人能断？

浓雾渐薄，仿佛置身于缥缈仙境。忽的间水势急湍，上下翻飞成一座座高峰，目之所及，似绵亘数万里。浪迎头而来，二人目瞪口呆，只等着棺木被拍成齑粉。钱愣子目色焦急，杨字落也只能已手护身，在天地之威下，寥寥术术，岂能扭转乾坤？

没想忽又万物俱静，能感觉脸上软绵绵的，睁开眼睛，只觉晶莹剔透。波涛仍在，只是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悬浮空中。伸出手指摸一下，冰凉入骨，却又滑柔无比。二人四目相对，茫然无措。

良久，“愣哥，这是怎么了？”杨字落声不及蚊蚁，生怕惊了谁。

总有些人声音特别大，不管什么时候，“不知道啊！”话一出口钱愣子赶紧双手捂住嘴，偷偷的往四周望。没有声音，心里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铃铛咽，情难切

自古多痴郎，不怨天门三百关，望穿地下一尺三

烟雨醉，清风遥

愿君不再

心随万里过重洋

二人惊奇，不知道歌声从何而来，杨字落手拿长枪四处张望。钱愣子踮起脚尖，使劲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是谁在说话。正在踌躇不知如何之际，只见远方，波浪之上，有一红衣女子款款而来，手举花伞，衣带飘飘，宛若仙人。

已有一日未见人烟，钱愣子大声喝道：“前方何人？此处何地？”

水声叮咚，红衣少女来到跟前，只见其面如油纸，红唇皓齿，赤裸双足，婷婷而立。

少女站在水波之上，居高临下，令人心生臣服之念。可偏偏有不懂风情之人，钱愣子依然大声问道：“你这奇怪的女人，为何带我来此处？意欲何为？”杨字落收敛心神，眼神犹豫，因为少女身上所穿红衣，只一眼就认出，乃是医院地下室里的那件人皮嫁衣。

事出有因，但暂寻无果，此情、此地、此景，杨字落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将双枪往水里一传，无一点声响，双手抱拳，一拱手道：“敢问姑娘此处何地？”

只见少女面带微笑不语，钱愣子脾气上涌，伸拳就往少女脸上打去。

‘叮’的一声闷响，一拳打在少女的花纸伞上，只震的手臂发麻，手背有鲜血慢慢渗出。钱愣子目光惊异，呆呆的看着。不知何时，缚灵长枪早到，却也在纸伞上崩的粉碎。杨字落长叹一声，颓坐于棺上。

有虎虎风声，钱愣子气存丹田，双臂收于腰间，大喝一声，一招双龙出海，直直的刚在纸伞之上。少女向后轻轻飘去，钱愣子力及未尽，一下趴倒在棺材上。

“二位请随我来。”

那少女终于开口说话，声音飘渺不定，似有似无，但却字字直达心底，仿佛声音来自自己体内。随后将手中的花纸伞随意一挥，好像时间刹那间才开始流动，水峰崩塌，翻滚不止。水面急剧收缩，二人只得紧抓棺材，才不至于被晃入水中。

少倾，杨字落一跃而起，举目四顾，发现四周洪水已退，自己正处于淮河之上。面前是一巨大的蛇头，阔嘴獠牙，舌分九叉，腥风扑鼻。而少女竟端站其上，衣随风动，似不染凡尘。

蛇身盘于水中，尾能露水面，可见其长。水至身而不流，风过而不入，可见其粗。杨字落心中暗想：吃去自己枪上大鱼的想来就是此物。

见此情景，钱愣子还要继续追问少女，可少女再不答话，从蛇头上一跃而下，向远方走去。二人思忖良久，也急忙追随而去，这时巨蛇才缓缓跟其后。

行有良久，到一悬崖，崖旁有一碑，高一丈有余，宽有四尺，深埋乱石之中。碑上文曰：张汇九先生修淮岭纪念碑。平安洼吾乡,人杰地灵。庚寅岁次，虎啸龙吟。吾乡贤明者，汇九诸公，顺时应势，倡修村路。院内叔侄，深明大义，踊跃捐资。夫头亲友，热心诚意慷慨解囊。更有客乡游子诸位，心系故乡，鼎力相帮。众志成城，吾村安之美矣。行于途，途坦心畅；思其惠，惠及子孙；论其功，功在千秋。饮水思源，倡导者、资助者、言赞者，其懿行善举，令人敬仰。故录其芳名，立碑记之者也。铭其功，彰其德，显其志，扬其名，以期百世流芳。亦冀昭示后人，弘扬善德，共建家乡，再创辉煌。

后面附录各个参与修建大岭人员的名字。最后是落款人，郎五。

杨字落心中诧异，张汇九修建大岭的事自己有所耳闻，但相传当年的功德碑不知道因何早已不见，怎会坐落于此悬崖边上？

悬崖几十丈宽，红衣少女恍若不视，径直往中走去。右脚已经踏出，杨字落和钱愣子一声惊呼，不知她为何想不开，眼看就要坠于崖下。

突然大蛇从崖中飞窜而出，蛇头正好将少女托起，蛇尾盘踞在崖边巨石之上，蛇身向前伸，少女负手而立于蛇头，花纸伞在身旁悠悠飘荡，却怎么都不离左右，随着少女一直到了悬崖的对岸。蛇头回转过来，三人一蛇遥遥对望。

事情很是怪异，杨字落和钱愣子不愿上前，回身要往回走。大蛇恼怒，横扫巨尾，立时山石崩飞，无从后退。无法，二人只好硬着头皮踏上蛇身。

蛇身很是湿滑，且鳞片密布，二人小心翼翼相互搀扶前行。虽然胆大，但耳中风声鹤唳，向下不见崖底，不免心中忐忑。

人一慌了神，就容易出错。钱愣子一个脚下打滑，直直向崖底坠去。

杨字落本就心生戒备，危急时刻纵身一跃，右手一把抓住正在下坠的钱愣子。没想到蛇身太滑，自己反倒被拉着向下坠去。情急之下，手中长枪立现，狠狠地向蛇身扎去，想要止住坠势。这大蛇岂是凡物？一身鳞片好似钢铁盔甲，只见火星四溅，呲呲有声，虽然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但依然不能重新爬上蛇身。杨字落将长枪插入大蛇鳞片空隙之中，终于止住不动。可还没来得及庆幸，想是大蛇吃痛，突发怒吼，巨尾狂甩，将二人抛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