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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情到深处
曾赤足走在细软的海滩,任海风吹动着长发,脚浸入沁凉的海水里,举目眺望远方,只见碧海蓝天,远山如黛;也曾站在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上,身旁是如云的羊群,头顶苍穹,足下是绿色的海洋;也曾在沐浴于夕阳中的黄浦江畔独坐,遥望远处耸立的江桥,弯弯的,宛若思乡的月牙儿,江水、江桥都被晚霞镀上了金色,美不胜收;也曾在海边的悬崖峭壁上屹立眺望,倾听大海呐喊,聆听海鸟的呜啼,看海浪冲击崖壁撞出的白色花朵,任风吹乱了长发;也曾在某历史名城车站外的长椅上独坐,看车来人往,看霓虹闪烁,独自徜徉在那个厚重城市中的街道,倾听历史发出的回响;也曾处于沙漠边缘,抬头仰望一棵树的高度,屈曲盘旋的枝干,光秃秃的没有生气,伫立着,只是感觉风中的沙粒打在脸上,很疼,连累的心也跟着痛了;也曾在冰天雪地的冰城驻足,在刺骨的晨曦中,悄悄走过寂静的街道,拂去长椅上覆盖的冰凉厚重的白雪,为行囊找一个暂歇的地方;也曾笔直地立在嵯峨的高山之上,看脚下云雾缭绕,看巨大的山石若隐若现,似灵山仙境。
走过春夏,越过秋冬,涉过沙漠,云游高山。从南到北,从荒凉到繁华,从花间到泥泞小路。
可这万千景色,在江苑心里,比不上山林里院落里那一抹嫣红。
万千景色,千帆看尽,最后都模糊一片,幻化成山林院落中一缕青烟。
山林成了江苑心中无法替代的绝景。有一万个想见你的理由,却少了一个想见你的身份。
自己的心,已经留在了那片山林,留在山林中那座院落之中。她已经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意识到,自己的内心还不够强大,还很很脆弱,做不到自欺欺人。
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那端久未传来熟悉的声音,有点心焦。归去的心是那样迫切。
终于,“喂--------”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了,感冒了?”顾不得寒暄,江苑着急地问。
“嗯,感冒了,发烧了。”时竫好一会儿失了声音,再说话时,声音有气无力,有点哽咽。
“有没有吃药?”江苑轻声问。
“有什么事么?”时竫不答反问,淡淡地问。
“没、没事。”他的冷淡,浇灭了她心中的洋溢着的热情,想要回去的话总说不出口,一时无语,两两沉默。
“你在哪里?”时竫过了一会儿问。
“我在家里。”
“还打算去哪里吗?”时竫平铺直叙地问。
“没有想去的地方了。”江苑说。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很想回到山林,回到他的身边。
“那,要不要回来看看?现在是春天,你从未看过这里春天的景色吧?”时竫毫不抱希望地问。确实,自己经历了山林的夏荣、秋实、冬雪,却从没在万物复苏的春季到过那里。
“好!”她说。
“什么?”那端时竫从床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是‘好‘吧,不许反悔!”
“不反悔。”江苑鼻子酸酸的,轻轻地说。
“是真的?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妈妈不在家,她去附近人家帮忙了,有人家在办喜事,妈妈去帮忙,要好几天。现在我感冒发烧了,连个烧热水的人都没有,我好难受!”时竫及时运用苦肉计,趁热打铁,千年冰山终于松动了一角,此时不耍赖更待何时?
“其实,我就在机场,还没买票,先打个电话给你。因为不能确定,你是否还要我回去。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马上去订票。”
“那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时竫兴奋地说。
“不用了,你身体不舒服,飞机抵达后,我搭车直接去你那里,你等我。还有,这期间,你多喝点开水。”江苑怕他感冒更加厉害了。
“我去机场接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等在机场。这么冷的天,我又感冒了,你不会那么狠心不来,让我一直等着吧?”时竫还有点不放心。本来心灰意冷之下,失望之极,已经不敢报什么希望了。一下子有了转机,幸福降临地太突然,像做梦一样,有种不踏实感。
从家至机场开车至少要五六个小时,江苑有点担心,但是知道拗不过时竫,随他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时竫立刻起身穿好衣服,收拾起杂乱的房间。对了,她来了后,要她住在自己有暖气的房间。春天到了,天依然很冷,她原来住的房间像冰窖。
半个小时候,时竫接到江苑的电话,说暂时不能来了。
时竫拿着电话站在那里,犹如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为什么?!”他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先别急,今天刮台风,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江苑无奈地说。
“怎么会这样?”时竫欲哭无泪。
时竫立刻驱车去镇上家里,上网查看天气和航班情况,正如江苑所言,江苑所在城市狂风呼啸,所有航班停飞待命。时竫失望极了。
好在不是江苑临时变卦,天晴了,江苑就会回来了。想到家里还是一团糟,他又折回去收拾。他来回这么一折腾,感冒不知不觉好了。
他时时和江苑保持通话,了解那边的情况。
三天后,台风离去,航班恢复。江苑终于要来了。
时竫早早来到机场等候。
远远地,他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走出机场。
她穿一件淡绿色的上衣,像春天刚发的芽儿,众多的游客中,她是那么显眼。
时竫鼻子发酸,没能发出一点声音,立在原地没动。
江苑发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快步朝他走来。多日不见,时竫明显消瘦,让人有哀毁骨立之感。江苑眼睛酸涩,但还是竭力微笑着。
时竫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单手一把揽过她的肩,紧紧拥在怀里。江苑动容,未发一语。
步出大厅后,一个无人的角落,时竫扔掉手中的行李,紧紧拥住江苑,神情激动。他说不出只言片语,情到深处,言语都显得苍白。
两人走进停车场,时竫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把江苑安顿在副驾驶座,自己转身快速从另一侧上车。
江苑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坐定,回望她。她依然那么美好,忍不住轻轻再抱住她,闻到淡淡地发香,熟悉的气息,很让人安心。
给江苑扣上安全带,他们朝着山林中的家驶去。
一路上,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紧紧抓着江苑的手,不松开。江苑提醒他小心开车,他才不得已放开。
江苑阔别多日,终于重返魂牵梦萦之地。
此次回归的心情已截然不同往日。以后,这里或许就是自己的家了,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安定下来了。
他们沉浸在欢愉之中,却忘记了,最大阻力是来自时竫母亲的。
知书识礼,豁达大度的舅舅离世后,妈妈身体也日渐衰退,也越来越迷信。
江苑想尽自己力量来照顾她。
时竫以为,此次江苑又只是来小住,所以还是有点担心她会随时离开。
他问江苑:“这次打算住多久?”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甚至没有以往质问的语调,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她去哪里,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她,无论多久。
她想走就让她走,她累了就迎接她回来。
“怎么,这么快就要撵我走了?”江苑调皮地说。
“谁撵你?我不要你走,你会听?”时竫没好气地说。
“会听。”江苑说。
“那你就永远不要走了。”时竫不抱任何指望。
“我累了,想停下来了。但是在看到真实的我之前,你我都不要承诺什么,我想让你看看最真实的我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我留下来。”江苑显然也是破釜沉舟。
“这话当真么?”时竫不敢置信地问。
小时候妈妈常说打栆的道理:看着树上的枣子都被打光了,但是还有可能存有看不到、高处的、或是藏在树叶后的枣子。妈妈总说,甭管有枣没枣都打一竿子,也许能打下来。以往他认真打栆,迫切的希望她能留下来,但是总是一场空,一粒枣子都没有。现在,他拿着杆子,胡乱打了一竿子,虽然不抱希望,但是没想到,这一竿子,打了那么大一粒大红枣,甘甜甘甜的。
“当然是认真的。”江苑看他疑惑的样子,“你不希望我留下来?还是不想看到最残酷的现实?”
“不是,当然是。”时竫语无伦次。心愿如此突然照进现实,让人难以招架。
确定江苑留下来,自此再也不会离开,时竫狂喜了一阵。
前一阶段,听说江苑复婚,舅舅又离开了,母亲生病,陈姐生意受挫牵连到自己,烦心事接二连三,山重水复,让他心灰意冷,对生活心生倦意。
如今,霍然地,没有预期的就柳暗花明,让他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晕晕乎乎,有种不真实感。
他玩笑般轻轻捏了江苑的脸一下,江苑呼痛,说:“干什么?”
时竫笑说,看是不是真的,江苑哭笑不得:“那你怎么不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