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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雪夜运粮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11-01 | 字数:3324

时值岁末,与那些家有余庆的中原腹地不同,本就苦寒的王朝北地,此时却是四季之中最是难熬的隆冬,动辄便是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更是让人苦不堪言。

时近正午,天地却是一片阴沉,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竟在刹那间便风起云涌,铅云密布,转瞬之间,鹅毛大雪便铺天盖地,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下。

在离黑龙城三十里外的驿道上,沈时正骑在马上,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悬挂的战刀,迎着扑面而来的风雪,神色有些凝重,皱眉不语。

小千驱马行在沈时的左侧,以他对沈时的了解,自然知道他每当心绪不宁便会抚摸那柄从不离身的战刀的习惯,于是便侧头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她这次倒是没穿那一身扎眼醒目的红衣,而是跟着所有人一样都换成了普通军伍穿的甲胄,不过这一身打扮,倒是更衬托的她格外的英姿飒爽。加之她敛去平日那嬉闹玩笑的神色后,倒还颇有几分那些真正从军入伍之人的铁血意味。

沈时扯了扯缰绳,没有去看小千,只是淡淡的摇头说道:“可能是我的错觉,只是觉得这一路行来太过安稳太平,太平到有些不合常理。”

这俩人平日不对付,但是遇到正事都是极有分寸的。而且,两人之前有过几次合作,相互之间配合也算默契。

“哦?”小千挑了挑好看的眉头,转头凝视前方遮天蔽日的狂风骤雪,神色微微露出一丝凝重,普通人的直觉也许做不得准,可是类似沈时这种身经百战,刀头舔血的人来说,直觉有的时候比什么都来得可靠,因为他们就是靠着这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才能在一次次必死之境中,寻得一丝生机,最后死里逃生。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确实太过平静了。”小千紧了紧手中的马鞭说道:“这场雪来得太急了,怕是要出意外。”

“命令队伍加速前进,通知所有陌上人员加强警戒,同时派出五人小队先行出发,与队伍保持五里距离,半个时辰回报一次,但求万无一失,务必要在入夜前抵达魁城。”沈时快速下达指示,看着小千接令而去,这才心中稍微安稳一些,同时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自己负责的这批粮食,关系之重大,如果出了问题,自己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狂风呼啸,席卷风雪如刀,天地一色,飞雪奔腾如潮。

沈时所率领的不足二百人的队伍迎着狂风骤雪和极低的气温缓缓前行,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幅苍茫的画卷中一条极不起眼却又极为扎眼的黑线一般,缓慢的在这银装素裹的画卷中蠕动。

“嘿,二柱子,你说我们运的这些东西都是些啥?”行在队伍最前方的两个穿着皮袄的男子小声的说着话。

“俺怎知道。”二柱子头也不抬的说道:“反正看着车辙还有老大那费力的样子,就知道这批货的分量可不轻。”

二柱子口中的老大,正是他此时牵着的那头杂毛的骡子。

“哎我说,二柱子,你说你好好的铁匠不老实在家打铁,出来和我们这些脚夫争什么饭吃?我们这南来北走的辛苦活计哪有你那手艺来钱快?”旁边那人又问道。

“这大冬天的冻死个人,铁匠铺子没有生意,如果再不想办法挣些银钱,老大可就要饿死啦,俺吃不吃倒是无所谓,就算是打些兔子什么的也能撑过去,可是老大可不行,它吃草。”二柱子依旧是头也不抬的答道,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就算在这狂风之中也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也是,对于我们这些穷苦人来说,冬天确实难了,不过啊,你有这幅身板,想来就算是给哪个富贵人家护院也不至于饿死,能不能打倒是不知道,不过看着绝对够唬人的。”旁边那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黝黑精壮的汉子,心中也是暗暗咋舌:这人怕不是吃牛饲料长大的吧,要不然怎会如此壮硕?我要是有这幅身板,不说当个护院,最不济落草为寇也有大把人抢着要吧?总归要比当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脚夫要强,这个二柱子还真是个死脑瓜骨,一根筋。

“你听说了吗?刚才后面有个哥们儿,好奇心太旺盛,掀开了遮布,想要看一看运的是什么,你猜怎么着?嘿,竟被那些军娘给咔嚓了!”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心有余悸的不停摇头道:“这些当兵的,就是霸道,只是往里看了一眼,说杀就给杀了,真是可怜那一家老小。哎,也是咱们这些人命贱。”

“你说那个大牛?”魁梧的二柱子问道:“他同俺一样,无父无母无妻无儿,哪来的一家老小?俺早就听说这小子手脚不干净,上次他来俺铺子里,俺就丢了一个新打的锅盖,这次怕是主意打到军娘的头上了,死了活该,要不是这王八羔子跑的快,俺一定让他赔俺锅盖。”

这一番话说的旁边那人直咧嘴,暗暗比量了一下二柱子满是老茧的蒲扇一般的大手,心想谁要是挨了这个不知轻重的傻子两拳,还有命在吗?整个黑水城,谁不知道这个二柱子是出了名的二傻子?平日里脑子极不灵光,就算是谁打铁少给了些银钱他也算不明白,所以才把日子过得这般惨淡。不过他打铁的本事倒是一顶一的不错,不至于饿死,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这狗娘养的鬼天气,太冷了!现在还好,估摸着再过个把时辰,就得昏天黑地,啥也看不着了。”那人裹了裹皮袄,哆哆嗦嗦的掏出酒囊灌了一口,向二柱子努了努嘴:“来两口儿暖暖身子?你就穿个破皮裘子,别冻死了。”

说是皮裘子,其实二柱子只是在身上罩了一件皮坎肩而已,不过他却并不觉得冷,这件皮坎肩是他早年进老林子猎的火狐的皮毛改的,如果卖给那些官老爷或者富族豪绅,至少也能换个百两银子,可他竟真如傻子一般自己给穿上了,如今这件脏兮兮的坎肩,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火狐做的了。

“诶你说,为啥这么些个军娘,可领头的偏偏是个男人?咱绮月啥时候男人也能去当兵的了?”那人见二柱子摆手表示不喝酒,便又自顾自的说道:“要不二柱子你一会儿去问问,假如男子真能从军的话,咱们走完这趟也去当兵得了,总好过干这辛苦营生。”

“要去你自己去,俺可不去,军营啥的哪有俺在家打铁自在。再说,军营让骑骡子吗?俺可想和俺家老大分开!”二柱子一句话把对方那点儿想让他去当出头鸟的心思给堵死了。

“不去拉倒!”那人气闷的不行,扭头不再搭理他。心里直骂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跟个傻子研究正经事儿,这不是那什么对着牛弹棉花吗!

他们能在后面嘀嘀咕咕想着各自那点鸡毛蒜皮,可前头的沈时却显然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他看着马队缓慢的前进速度,刚刚按下的不安又再次浮上心头,那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这些被他们在黑水城临时雇佣的脚夫大半都是一些食不果腹艰难度日的男子,都是一些因战火而失了归所营生的流民,迫于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做这种朝不保夕的低廉营生,如果沈时的直觉一但成真,怕是这些人都要葬身于此。虽有些于心不忍,却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一次自己的吉凶还未可知,谁生谁死就全凭造化。

沈时负责的这批粮食自然就是央谷未末之前与纥石烈鄂林珠说好的要给她们部落的那两千石。因着这些件事是央谷未末的隐密布局,所以就连这粮食都并非是调动边境大军的粮草,而是由陌上暗中购置后直接押送往指定地点交换地点的。所以为了不惊动那些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某些人,沈时才会连军营中的杂牌军都不曾调动一个,全靠陌上成员以及这些临时找来担当苦力的流民。

可饶是如此小心行事,他们这一行人突兀出现在此也必定会引起有心的怀疑。更保不齐,经过这几日的时间,敌对那方已经探知了到了他们的计划。故一贯玩世不恭的沈时这一路上才会这般谨小慎微忧心不已。毕竟他与那些陌上成员从前都是藏身暗处的那一方,如此将自己暴露在明处,得随时提防着被人偷袭还真的是第一次。

“这眼看就要入夜了,魁城还遥不可见,风雪比刚才更大了,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而且可视条件越来越差,估计没有办法继续前行了,你看这......”小千骑着马手中举着火把踱到沈时身前问道。

沈时抬头看了看天,除了黑暗和白雪之外,什么也没有,四周的风声更紧,吹得马队之中火光摇曳,借着火光,可以看清那些脚夫被冻得通红的脸庞,还有马匹蹒跚的脚步,沈时知道,不能再走了,怕是在走下去不论人马都会撑不住了。

“命令所有人停下,将马车原地围成一个圈,我们就在圈内扎营,同时命令咱们的人,今夜分三个批次守夜,不得有误。”沈时快速下达指令,同时环视四周环境,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马队扎营的位置很不错,就在一座山脚下,前方是开阔地带,左右也无密林,想来不会有什么埋伏才对。

安排了一波人马进山建立观察点,同时探一探山中的情况,沈时便开始指挥陌上众人在四周安插防御,同时寻一些枯枝来烧,虽是大雪天,可下雪不比下雨,只要雪不融化,那么白雪覆盖下的枯枝就不会被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