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南湾酒店

“大哥，看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是要出贫民区啊。”土狗身旁的小弟善意地提醒道，“出了贫民区，咱们还跟吗？”

“废话！捞过界了什么下场你还不清楚吗？”土狗一副训斥蠢货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左手小手指。

那里比别人的少了一截，正是之前土狗刚出来混的时候，有一次收集情报，不小心走到了贫民区外，刚好被一个和他跟踪同一条消息的帮会老大撞上。那老大二话没说，就把土狗带回到他的住处，问土狗，“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

那个时候土狗还年轻，而且初出茅庐，对于道上的规矩一窍不通，只好实话实说不知道。

接下来，那老大用及其冷漠的声音给他讲规矩，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说是为了让土狗长记性，用锯子生生的把他的小手指锯断了一截。

那老大还说，看在他是初犯，而且又不懂规矩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他。当时土狗对这老大嗤之以鼻，认为他嘴上说的好听，最后落到实处还不是没给他留什么情面么。

直到过了几个月，土狗看见他的老大抓住了一个越界的人，砍断了那人的一条胳膊，才有些后怕，连连庆幸自己命大，抓住他的是个比较仁慈的人。

土狗的小弟被他骂了一句，便不敢再出声了，只是躲在墙后边继续偷偷地观察宁崖他们这些人。

过了一会，土狗问那个小弟：“看出什么来了？”

那小弟摇了摇头，说：“啥都没看出来，咱们的判断没错，估计这人就是个愣头青，要么就是哪家的富少爷，看五彩那样，还以为他们攀了个多厉害的高枝呢。等着看吧，就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们，玩几天觉得没意思了，就该把他甩了。”

土狗听罢，也松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轻松，是因为不用担心他在贫民区的地位被五彩取代，老实说，如果带着五彩的那个年轻人是个难啃的硬茬子，那么他土狗在贫民区就很难有立足之地了。土狗所做的事，就相当于是三大家族在贫民区安插的眼线，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出卖而丧命。

土狗清楚，这些小帮会只不过是畏惧他头上顶着的三大家族的名头，实际上恨不得把他切成几段喂狗。一旦出现一个实力强一点的，那些人就会立刻抱成一团，先除掉他再说。并不是说他们有多团结，只是拥有同样的仇恨罢了。

他庆幸这个小少爷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同时也有点失望，这条情报失去了它的价值。

不过再多的钱也没有小命重要，这样一想，他就坦然了。

“撤吧，这边没什么意思了，去别处逛逛。”土狗发号施令，带着他的几个小弟扭头朝着另一个街区走过去。

这时，宁崖刚好回头看了看。

在部队的那几年，因为时常出去执行任务，宁崖对别人视线的感觉非常灵敏。他一早就发现有人在观察他，直到那几道视线消失了，才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几个人没有跟上来，神经也就不再紧绷了。

他笑了笑，像是自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从部队里退出来了，还是保持着这种时时刻刻精神高度紧张的习惯，对周边环境有点神经质一样的敏感。这种习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多次的保住了他的命，但是在正常生活中，就让他感到有一些困扰。

因为在正常的社会中，人们都太散漫，路上碰到他这种衣着讲究，长相又算得上出色的人，都要回头多看几眼，而他们的这些眼神，无一不会让宁崖感觉到身体上被视线笼罩的区域微微发热，每天都在这样的感觉中度过，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宁崖叹了口气，看来这正常人的生活，还得快点去适应啊。好在五彩的这些小兄弟们，个个都是有人情味的人，跟他们多在一起混几个月，多多少少能沾染一点烟火气，能稍微体验一下正常人是怎么生活的。

对于他来说，这种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已经有一些陌生了，回想起上次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乱逛，还是入伍之前，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后面五彩搭上了宁崖的肩膀，摇了摇，嬉皮笑脸地问：“老大，你没事闲着叹什么气啊，大好的天气，阳光明媚，应该心情舒畅才对啊。不会是心疼自己的腰包了吧？跟兄弟们说一声，等下到饭店咱们点菜手下留情，好不好？”

可能五彩是感觉到今天宁崖对他们的态度不像以前那样严厉，所以有些没大没小地跟宁崖开起玩笑来。所幸宁崖也没有真的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下属，除了训练的时候他们必须听话以外，其他时候开一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宁崖也是不会生气的。

不生气归不生气，宁崖还是要做出一副老大的威严样子给他们看的，免得以后蹬鼻子上脸，一个两个的全都开他的玩笑，到那个时候，他这老大也就做成个笑话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有极个别的不服管教的，早晚有一天，等到时机成熟了，会踩在他的头上。

“别胡说，有这么开你老大的玩笑的吗？”宁崖假装训斥了五彩一句，然后趴在五彩的耳边悄悄地说，“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五彩看着宁崖的样子，觉得这老大不严肃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不像那些少年老成的世家子弟，而是像一个出身市井的调皮的孩子。这样的他，和兄弟们之间的差距就没有那么大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不会让兄弟们觉得他高高在上。

宁崖这个人，在五彩的眼里，就像是有好几个面孔，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无论如何，他始终认为宁崖是他的老大，这一点，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而且，宁崖时常这样亲民一下也好，这样更容易让兄弟们接受他，也能让兄弟们更信服他，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让他们生死与共的人。

其实这些混江湖的人，心思很简单。你把他的面子给足了，他自然就会想办法回报你。这也就是宁崖请他们吃饭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宁崖不会说出口，但他是真心真意地感激这些兄弟们对他的信任，尤其是五彩。刘雪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有摸清情况，就敢带着他的小兄弟们直接闯进事发现场，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宁崖本以为出了部队就再也没有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见一样傻的人。

不过，这种傻，其实也挺可爱的。

一行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贫民区，来到街道上，打了五辆车，齐齐奔向南湾酒店。

南湾酒店，是北五市最大的酒店，以海鲜为特色，当然了，这也是整个北五市最贵的酒店。因为时常接待政府官员，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浸透到这里来，包括三大家族都不敢。这也是这群小混混选择在南湾酒店聚餐的原因之一。

北五市的地下秩序是全国最为完善的，同时也是全国地下势力的中心区域，所以近乎每一家酒店都有一个黑道人士作为幕后老板。一旦宁崖他们去别人的地盘吃饭，单凭他的手下们这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神态，就足以让人家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就算他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没人会听他们的解释，听了也不会相信的。

没多久就到了南湾酒店，十几个人要了一个大包间，那群小兄弟们净点些鲍鱼海参之类的东西，菜名一个一个的从他们的嘴里蹦出来，听得宁崖那叫一个肉疼。

现在他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其中大部分是用来租房了，还有一部分拿去补贴刘雪了。虽然他现在名下有一家海景大酒店作为经济来源，可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经营，况且海景大酒店也是在贫民区周边，那里消费水平并不高，算起来宁崖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

照他们这么点下去，就算是个地主，也得被他们吃穷了。更何况宁崖现在已经算不上地主了，顶多算是个存了点余粮的农民。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宁崖想了想，心生一计。

他拍了拍手，包间里安静了许多。宁崖开口说道：“看你们点了这么多大补的东西，用不用我下午帮你们把训练量加倍啊？不然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流鼻血！”

“不不不，老大，这个真不用。”说话的是五彩，说罢转过身去对着服务员嚷嚷道，“什么鲍鱼啊鱼翅啊之类的，都只要一份，多了的删掉就行了，我们吃点虾和螃蟹就好。”

服务员有些不情愿，毕竟加上哪些菜，她能多拿不少提成。不过大型酒店的服务员，这点基本素质还是有的，不至于给客人脸色看。

当然，谁都没看到，宁崖在椅背上靠着，偷偷地扬起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