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最遗憾不过来日方长

碧儿就这样呆呆的抱着小环的尸体，不知道坐了多久，看着小环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碧儿有些为她不值，就是为了她心中的好日子，她不惜与昔日的姐妹反目成仇，更是违背自己的良心，做着根本不愿意的事情，结果，最后却是这样一个下场，小环一直听命于的那个人呢？会为了几根头发将她活活打死，出生卑微就注定是这么一个下场吗？

很快就有人来处理小环的尸体了，仿佛那些人早就知道小环会是这么个结局一样，他们毛手毛脚的将小环的尸体装进袋子里，幸得小环是死了，身上的伤口已经凝固了，不然的话又得重新给她上药了，碧儿向慕容允申请要亲自安葬小环的尸体的时候，慕容允很洒脱的准了，也许慕容允一直高高在上，实在是不明白一群蝼蚁的内心感受。

碧儿带着小环回到了自己多年不曾回过的家，几平米左右的小茅屋已经被风雨摧残的破旧不堪了，连找到门都不容易，至于碧儿的娘埋在哪儿的，她自己也不清楚了，母亲的尸骨已化作泥土，随风飘散了吧？她想。

细心的为小环整理好衣裳，妆容，碧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环的死会带给她这么大的感触，也许是小环死前的悔悟，也许是碧儿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也许是碧儿单纯的想让小环在这儿给娘亲做个伴儿。

现在碧儿终于有能力买一个墓碑了，只是晚了，她找不到娘亲在哪儿了。那天，碧儿在小环的墓前跪了很久，她想着小环临死前的话，她知道自己做错了，想想在白塔寺的日子，龙青枝真的是一个好人，除了总是招自己嫉妒之外，若事情真的如小环所说，那么一切都是自己误会龙青枝了，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受益最大的就是慕容允了，她一心想让龙青枝死，怎么会让她舒舒服服的离开白塔寺呢？想来还真是自己蠢，别人一句话就干扰了自己心中的判断，真是太不应该了。

碧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自己心中的罪恶都吐出去，替小环盖上一抔土，碧儿才安心的离开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后有没有个人会给自己找块地儿呢？

碧儿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慕容允的府上，天太晚了，碧儿感觉今天特别的累，好像想在一个地方扎根似的。

“碧儿姑娘，今晚你就住在这儿吧。”

管家好心的给碧儿带路，之前她是不住在这儿的，只是后来慕容战死了，慕容允又嫁进了皇宫，碧儿也跟着一起回宫了，所以慕容府上的房间已经变了很多。

“多谢管家。”

碧儿向管家道谢以后就进屋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什么也吃不下，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奇怪，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就是不想睡，碧儿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环的失去血色的脸。

夜深了，大地陷入了一片宁静，也许是春天到了的缘故，空气中的香味还挺浓郁的，这味道像是慕容允身上的味道，她最喜欢将自己弄的香香的，殊不知这是多少花瓣的功劳，御花园里的花每天都会被慕容允采摘掉许多，她总是这样，向来只珍惜自己的命。

寂静中的几声犬吠惊得碧儿挣开了眼睛，是春天来了的缘故吗？好像不是，这几声狗叫听着还挺急的，不会是进了贼了吧？是谁的胆子那么大，居然连慕容府都敢乱闯？碧儿越听越不对劲儿，便披上外衣起身，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碧儿一打开门就看见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儿向后院儿走去了，以免打草惊蛇，碧儿只是悄悄的跟在了那人的身后，没有让他发现，碧儿一直跟着，一直到了管家的房间，难道是管家？不会啊，是管家的话前院儿的狗怎么会叫呢？难不成是想对管家动手？碧儿吓了一跳，赶紧跟上去，管家年纪都那么大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不测，怕是自己也难逃其咎吧？

碧儿蹑手蹑脚的跟过去，趴在管家的门口，仔细听着屋里面的动静，没听见管家的尖叫，只是见房间里的灯亮了，里面传来一阵儿谈话声。

“我说你怎么来了？”

一声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碧儿认识，这是管家的，看来两人认识的。

“舅舅啊，我这不是手里没钱了吗？”

另外一声较为年轻的声音响起，感觉特别的熟悉，碧儿仔细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不是韩雨生吗？他怎么会在这儿？还口口声声的叫着管家舅舅？

“没钱了你找我做什么？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都被你给花光了你知不知道啊？”

管家气急败坏，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大概就是有这么一个败家的侄儿吧。韩雨生是管家的妹妹的儿子，奈何他父母死的早，就把韩雨生交给管家抚养了，这么些年，管家为了照顾韩雨生，连个媳妇儿也没娶上，别人一看他带了个孩子就纷纷摇头，这年头儿，连孑然一身的单身汉都不好找老婆，更何况是他这个还带着拖油瓶儿的呢？

“舅舅，你可不能不给我钱啊，我爹娘死的时候将我交给你，你若是亏待了我，你以后死了怎么好意思去见他们啊？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您就在给我一点儿吧。”

韩雨生发现他厚颜无耻的功夫在哪儿都用得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爹娘？我这辈子都被你榨干了，我都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连个媳妇儿都没娶上，因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当这慕容府的管家，照理说现在也应该是有一笔小财了吧？可是我到现在连去酒馆儿喝一顿的钱都没有，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还不也是因为你。”

管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些年，他做的够仁至义尽的了，谁知这个侄子就是这么的不知足，早知道他长大后会是这么个白眼儿狼，当初句应该把他掐死，让他们一家人就在下面团圆了，现在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儿啊？

“谁？”

韩雨生警觉的听见外面有动静儿，示意管家先安静。碧儿本来是一直趴着的，可是时间一久身子就有些麻了，这才刚刚动了动，就被韩雨生发现了。

“到底是谁？赶紧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我。”

韩雨生会武功，自己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干脆就认了，反正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是你？”

待碧儿走近管家的房间，韩雨生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碧儿的脸，想不到在这儿还能遇见她，倒真是有缘。

“碧儿姑娘，你不好好休息，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见外面的人是碧儿，管家这才放了一口气。

“我刚刚看到外面有人影儿经过，还以为是进了贼了，所以才起来看看的。”

碧儿似有所指的看了看韩雨生的方向，管家心里明了，一定是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又翻墙进来了。

“哦，碧儿姑娘放心吧，这家伙啊就是我的一个侄儿，怕是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这才到我这儿避避风头，天已经不早了，碧儿姑娘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进宫呢。”

管家笑嘻嘻的陪着笑，碧儿一直觉得管家平日里听猥琐了，这么大的年纪了，看到漂亮的姑娘还老是想凑上去，别人都说他是老不正经，今日碧儿看来，还觉得他挺可悲的，看着管家眼睛密密麻麻的皱纹，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再转头看看韩雨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放荡不羁。

“既然没事，那碧儿就先告辞了，管家好好休息吧。”

韩雨生看着碧儿的背影，感觉还挺诧异的，什么时候她那么好说话了？当初她不是还抓着自己一直不依不饶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啊？

“看什么看呢？人家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你可别动那个心思，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管家见韩雨生的眼神一直盯着碧儿看，还以为他有起了色心，以前他欺负了不少姑娘，自己一直不闻不问的，不过，眼前这个可不行，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儿，皇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那可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事儿啊，他可不允许这混小子犯错。

韩雨生被管家一巴掌敲在头上，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了很久才起身，要不是还指望着他给自己钱花，韩雨生早就削他了，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的呢？

“好了，你赶紧走吧，我也要休息了，钱我是一分都没有，你不信也没办法。”

管家摆摆手，上床睡觉去了，看他那铁了心的样子，韩雨生知道自己今天是真的要空手而归了，这可不？一眨眼的功夫床上就传来了一阵儿鼾声。

捂着自己刚刚被打的地方，韩雨生出了管家的房间，闷头走着，见前面有什么挡着了自己的去路。

“你怎么在这儿？”

见碧儿站在自己跟前，韩雨生一下子恢复了自己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刚刚在管家那儿吃瘪的不是同一个人。

“拿去吧。”

碧儿递给韩雨生一包东西，韩雨生莫名的接过，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银子，刚刚了的愁眉不展立马变成了喜笑颜开。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都给你，以为别找管家要了，他也挺可怜的。”

碧儿说完就准备离开了，韩雨生在后面觉得莫名其妙的。

“喂，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这么对你，你还给我钱？”

看着眼前的这个蠢女人，韩雨生实在是不理解，照理说，她应该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如今又给自己送钱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韩雨生，你有没有良心，你没看见你舅舅他年纪已经大了吗？你如今还不会自力更生，是想靠他一辈子吗？你以为他会跟你活的一样长吗？”

碧儿的话倒是让韩雨生始料不及，他还真没有想过有一天舅舅不在了自己要靠什么生活的问题。

“那你呢？你给我钱是怎么回事？你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韩雨生难得关心一下除自己之外的人。

“我说过了，只是看你可怜而已，与其他的无关，韩雨生，钱是个好东西，可是也要有命花才行。”

碧儿静静的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韩雨生没听懂她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想通，也许那个时候碧儿就没有想过自己以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了吧？

韩雨生呆呆的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碧儿的钱袋，第一次欠了一个女人的情，没有骗，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救济，掂了掂手里的袋子，还真的是，沉甸甸的。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欺骗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后悔刚才连句道歉的勇气都没有，这应该才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吧？不过，没关系，韩雨生看着手里的钱袋笑了，一切都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