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杂陈百味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说，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许三娘道。

“什么请求？”

“我想，再见一见枫儿，不是以过路人的身份看他。”

王于兴顿了好一会儿，他心里明白许三娘的顾虑，也不禁为他们母子心疼，而更多地，还是放下了心中那一直牵着的一块大石。

“好。”

王于兴带了许三娘回去，王凌枫立在楼上巴巴的等，见着两人回来，立刻迎下楼来。

“没睡呢？”王于兴拍拍王凌枫的肩，“正好，这是你……恩，小姨，你小姨离家多年，连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现在终于相认，你也来同他见见吧。”

“小……姨？”王凌枫怔了怔。

许三娘泪光闪闪，砸吧着“小姨”两个字不是味儿，末了苦笑两声，还是强撑着小姨道，“是啊枫儿，我是你小姨，来，过来让小姨看看。”

王凌枫沉默的走过去，许三娘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摸王凌枫的脑袋，王凌枫也不躲不闪，自从看见还是“许昌”的许三娘的时候，王凌枫心里就一直隐隐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心，而今揭下那层面具，这般模样的许三娘更是让王凌枫无法抗拒。王凌枫心底隐隐有些猜测，可是这个猜测就好似水里的月亮，碰不得，近不得，一碰，就会碎了……

“枫儿，这么些年不见了，真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看到长高的你，成熟的你。”许三娘盈盈一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么多年了……你，恨我么？”许三娘沉浸在多年未尝的夙愿里，一时情迷，乱了方寸，情不自禁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恨？”王凌枫一愣。

“许畅。”王于兴重重的咳了一声，“你该走了。”

“走？”王凌枫又是一愣。

许三娘回过神来，慌忙抹了泪，“对，对，我是该走了。故人相见，一时间忘了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枫儿，你别放在心上。”

“小姨。”王凌枫却是一把拉住了准备离开的许三娘望向他的父亲，“这么晚了，既然是一家的人，还要往哪里去？”

许三娘只笑，“枫儿，你看小姨现在的模样，哪里能和你们一样？夜晚，才是我行走的时候呢。虽然是一家人，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能见到你，能见到你们一面，就已经够了。我确实该走了，再待下去，反倒不好了。”

王于兴也叹道，“凌枫，就让你小姨去吧。”

言毕却又掏出一个药瓶递给许三娘道，“前路艰辛，你拿着这个，不要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不会再犯了。”许三娘摇摇头，却也拒绝收下那药瓶，“王于兴，我受你恩情太重，不要再给我了，前路如何，就交给天意吧。我确实该走了。”

天意么？

王凌枫静静地立在一旁，撇向他父亲手中的药瓶，那个药瓶他记得，那是王于兴多年辛苦研制出来的几味扶伤丸，关键时候保命用的。那瓶子里一装就是十二颗，所以，眼前这个被自己唤作“小姨”的人已经……

王凌枫垂了头，不去看许三娘远去的身影，也尽量不去想他们话里的意思。等那人估摸着走得远了，王凌枫才闷闷的同王于兴道别，“我困了。”

“凌枫。”到底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孩子，王于兴不敢肯定王凌枫猜出了多少，他也不想去戳破，“你，别怪她……”

“她？小姨么？”王凌枫轻轻笑开，“我怎么会怪她呢？我们是一家人嘛。”

苏莹莹立在暗影里，把这一切瞧得分明，夜色寥寥，远远地好似传来一阵箫声，声音渺渺，若有若无，却牵的人的心同它一起哀伤起来。

王凌枫此刻心里，应该也是很悲伤的吧。

苏莹莹看得出来。

看破而不说破，是啊，这就是王凌枫。

不说破就还可以又余地，有眷恋，有回味，王凌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做什么，只要是认定的人和事，他从来不会多说，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不需要的时候装疯卖傻调节气氛。

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啊。

可是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莹莹愣住了。

箫声远远地还在缥缈，莹莹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在月夜里吹箫的人，她循了箫声走去，走着。远远地，瞧见聂翀立在一颗老榕树的树影里。

“聂翀？”

这倒是又有些出乎莹莹的意料了。

“你怎么在这儿？”

聂翀停下声来，静静的看着莹莹，他也有些迷惑，“是你？”聂翀揉了揉眼睛，“不应该啊，还是说月亮听见了我的心声，所以投下了这片幻影？”

莹莹心头诧异，“聂翀，你在说什么啊？”

聂翀回过神来，蓦地收了洞箫，“是我吵着你们休息了？”

莹莹便笑，“聂翀你心里也还是挺会为人着想嘛，我还以为你真如平日里表现的那般自大狂妄，任性妄为呢。”

聂翀尴尬笑笑，“是么？”却又不免叹道，“原来一直以来，我给你们的印象都是这样……”

莹莹不习惯这样的聂翀，“怎么，是又有什么心事？”

“自然是有的。”聂翀背靠着榕树枝呆呆的看着月亮，“你看，花好月圆。”

莹莹便明白了，“你还是在担心你叔叔的事吧。”

聂翀很想摇摇头说，不，我是在想你的事。可是他又不能说，只能尴尬的点点头道，“算是吧。”

“三月之期也剩了没多少了，你是在迷茫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莹莹又问。

“何去何从么？”聂翀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该何去何从呢？”

莹莹便道，“无论何去何从，你始终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聂翀心头一窒，虽然对这两个字很不舒服，到底面上还是故作从容的问着莹莹，“那么，你呢？对于王凌枫的事，你想明白了么？”

“啊？”

“你和凌枫兄之间的事，我们都看得出来。”聂翀道，“但是你们两个之间好似总隔着一层什么，看的我们这些人都替你们着急。怎么，还没想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