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团乱麻

五彩的身形僵了一僵，打了个寒战。虽然之前他嘴上说的爽快，但宁崖的这个训练强度，确实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这时候，宁崖早已转过身去，进了家门。

也许是他们谈话的时间太久，回到家里，刘雪正端着一碗姜汤出来。

“夜里凉，湿气又重，喝点姜汤祛寒，要不你该感冒了。”刘雪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媳妇，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碗，有点害羞，没敢抬眼看宁崖。

宁崖接过姜汤，不禁感叹，家里果然还是有个女人比较好，更何况这个女人这么贤惠能干，让他省了不少心，也有点过日子的感觉。他认真地对刘雪说了句谢谢，端着碗坐到沙发上，眉头紧锁，还在思考五彩刚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果然，这世道，不光做正经营生难，干黑社会更难，动不动还要拿小命去拼，还不如找个光明正大的工作来的方便，至少不用担心哪天被扔进臭水沟里毁尸灭迹。

不过宁崖也只是想想。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性了，另一方面，他的背景，也不会容许他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如果真这么做了，早晚有一天，不光他自己会死，他的家族也会随着日渐衰败而被人灭口。

宁崖羡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羡慕归羡慕，他明白，处理好眼前的情况才是最重要的。目前贫民区这个局面，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地下势力的格局已经趋近完善，很难横插一脚。想要一战成名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贫民区本来资源就少，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绝对不可能允许宁崖来这里分一杯羹。

他越想越头疼，实在没有什么头绪。在各大势力的压迫下，最正常的做法应该学习前辈老流氓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然而宁崖知道，如果这样做，恐怕要经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积累到足够与三大势力叫板的底牌，可是他的时间很紧迫，紧迫到不能给他安稳发展的机会。

宁崖也是很长时间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了，以至于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按照他原本的思路，只要把他现有的这些人训练成精兵，很容易就可以用武力征服贫民区其他的小帮会，在这一片区域打开局面，然后迅速的渗透到北五市。

现在看来显然是行不通了，这些小帮会上面，还有三大势力镇着，而这三大势力就好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宁崖的身上，让他呼吸困难，思绪也有一些混乱。

不管怎样，还是必须要从那些小帮会入手，但是在充分了解三大势力的详细情况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然而，就算是理清了思路，当务之急还是要加强对五彩手底下这些人的训练，不然计划得再好也没用。没有实力，想得再多也都是扯淡。

说到训练，宁崖更是发愁。按说，这批人至少需要更高强度的训练，才能在短期内速成。可是又无从下手。他们只是一群小混混，没有部队的那些纪律约束着，更没有当年他的那些兄弟们的意志力，也不懂得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一味的强迫，恐怕要适得其反，反而激起他们的反叛心理。

本来这群小混混对宁崖就不是很服气，听他的话，完全是看在他的武力值，和五彩的面子上。对于他们而言，宁崖并没有那么强的人格魅力，别说是尊敬了，就连最起码的尊重，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宁崖才真正觉得自己太年轻，缺乏这种收买人心的经验。别看他现在把这群人吓住了，只要五彩不在的时候，照样还是管不了。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老大，他们始终不能放在心上，更多的是怕五彩生气，怕不能和五彩一起打天下，违背了兄弟义气。

宁崖清楚地知道这些小混混们和他部队的兄弟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重义气的程度是远超于那种战友关系的。在他的战友眼里，纪律高于一切，兄弟义气放在第二位；而这些小混混则刚好相反，他们认为兄弟义气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滚一边去，纪律又是什么卵东西。

不过这兄弟情义，也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根本就急不来。

“哎，又是一个磨时间的活。”宁崖忍不住叹气。

抬眼看了看，发现刘雪还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一直没有出声。宁崖之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还以为她已经回屋睡了，没想到她一直看着他。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宁崖这一叹气，把正在发呆的刘雪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怎么现在还不睡啊？”宁崖问道，“你不困吗？不怕长黑眼圈？”

“宁崖。”

“嗯？”

几秒钟的沉默后，刘雪试探性地开口：“你是不是也要做黑社会啊？”

宁崖没想到刘雪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知道。”刘雪自顾自地说，好像根本就没想过要听宁崖的答案一样，“你也不用不承认，回家来的时候，你跟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而且，我也不傻，你成天跟他们混在一起，还搞什么训练，就算我没听到那些，也能猜出个大概。”

刘雪的话，虽然只是陈述，但在宁崖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声声的质问。

见宁崖始终不说话，刘雪轻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曾经不是一名军人吗？怎么开始做黑社会了。”

她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失望，这失望略微有一些刺痛了宁崖。

宁崖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她却不动声色地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你还是先别碰我了。”刘雪说，“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从一名正义的军人，变成了一个黑社会。你在我心里，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我退伍了。”宁崖正色道，“军人退伍了，就没有工作、没有工资了，可是我总是要吃饭的吧？”

刘雪笑了笑。“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吗？随随便便就租了一栋别墅，花钱连眼都不眨，对着几十万的赔偿面不改色，你这种富家少爷，会连饭都吃不起？”

宁崖知道刘雪不傻，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聪明，观察力也这么敏锐，和他相处的这几天里，就能非常肯定地推断出他是一个有钱人。本以为编两句瞎话就能糊弄过去，结果在她面前，这些谎言完全不奏效，一下就被戳穿了，这让宁崖多多少少又些尴尬。

“小雪，你听我说。”此时的宁崖一脸讨好，生怕刘雪真的生气了，“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在很多情况下，部队或者说国家执法部门并不能有效的管理这些所谓的地下秩序，因为他们毕竟是外人。”

“你的意思是，你跑来做黑帮老大是为了执行任务？”刘雪有些不相信。

“并不是执行任务。”宁崖摇了摇头，“我已经退伍了，做这些只是我的个人打算，要在这个社会的阴暗面，为国家和人民做点贡献，跟上层的决断没有关系。况且，其实我也别无选择。”

“你为什么别无选择啊？是有人逼着你做黑社会？”刘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你的家里人啊？”

不怪刘雪觉得不可思议，长到这么大，只听说过家里人逼着孩子老老实实念书，好好工作赚钱的，从来没听说还有人逼着自己的孩子去做黑社会，做那些坏事的。

“其实也说不上是家里人逼我。”宁崖眼神有些飘忽，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在我小的时候，我曾经梦想过做一名经济学家，或者是钢琴家。”

“那后来呢？发生什么了？”刘雪追问道。

“后来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在我长大一些，懂事了之后，我开始明白了，我这一辈子已经被安排好了。我家里往上数三代，除了土匪头子就是黑社会老大，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宁崖神情里透着些许的落寞，刘雪甚至不再忍心追问下去。

但是宁崖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再加上他对刘雪完全不设防，所以忍不住想要把这些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事全都说给她听。

“其实我前几年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父母和我爷爷非要把我也拽进这个深坑里。直到进了部队，学到了不少东西，懂得怎么分析问题了，才知道，因为我家庭背景特殊，又是独生子，自然要承担继承家业的责任。所以尽管这家业不是什么正经的行当，我也非干不可。”

更多的关于家族的事情，宁崖没有告诉刘雪。他也不得不承认，家族里的有一些人，确实是无恶不作的。但凡混迹黑道的，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经历，如果这些让刘雪知道了，恐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如果宁崖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估计会把当初告诉他黑社会泡妞容易的那个人揍上一顿。遇到正义感这么强的女孩子，想追上她就是难上加难了。